环境、爱和生活
在路上和在原地,是两种不一样的处境,一回到熟悉的地方,胃是开心舒适的,还有热情的小狗。一切都是熟悉、庸常又无聊的,会陷入一种自我厌弃的情绪中,在路上的时候,被自己小城的贫瘠给自卑到,在山西文化昌盛的时候,我们还是一片湿地,有的只是麋鹿、扬子鳄一类,明清为数不多的一些民间文化又被文革给泯灭,没有信仰,没有文化,只有教育内卷。平原的苍白在我们这边一览无遗,年轻人都选择远走,留下来的甚少,有时候约人骑行都凑不上局,和为数不多的老同学约会,又被她的相亲系列抱怨给埋没,会清晰感知到非社会时钟人在这里的艰难,还有妈妈时不时的催婚暗示。
很多朋友好奇我为什么会选择回家,既然那么痛苦,为什么不远离?大概是我觉得童年创伤影响了我朋友以外的人际交往,我无法拒绝别人的恶意,被规训的我在每一个创伤语境下会选择逃避,逃避其实就是怯懦,这样的怯懦太影响我的认知成长。我回家不是为了重建亲子关系,而是为了直面,我想试试从源头改善自己不喜的个性。不过也像朋友指出,挑战人性,要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我对我妈妈的耐心也在消磨,也许有一天我悟到了,就会全身而退。在这个过程中,我在反思为什么我极其厌恶“家乡”这座小城,我会跟热爱家乡的人剖析她爱家乡的点和热忱,会好奇为什么我不能有相同心境。对比下来,我的经历过于恶劣,家族的不堪,求学的艰难,当地风土人情的恶劣……导致我对其外的人性恶无限包容,还有什么比我以前经历的更痛苦呢?但是,语境溯洄时痛苦记忆重复闪现,我无法用温暖的经历覆盖它们,所以我选择了回来。
那这一切跟“爱”又有什么关系呢?通过不停的反省,我发现自己在亲密关系上是有些“爱无能”,本能觉得“爱”会带来伤害,亲情、爱情会有负面影响,而这种负面影响是我不愿意面对和承担的,而七分甜的友情刚刚好,有自己的安全区,又有小确幸。不需要承担过多的苦楚。在路上的时候,看到一家三口出门游行,看到扶老携幼,看到夫妻和睦,觉得真好,总有很多人替我幸福。年纪越长,不再追求不可得之物,也不再把自己困在“艳羡他人”的循环中,很难想象,以前一边辛苦工作,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羡慕自家学生优越且包容的处境,会感慨一个从泥潭里走出来的人怎么配教这些幸福到不自知的学生呢?而一旦跟家人提起一点半星,便被攻讦自己的忘恩负义和“学中文学到欺师灭祖”去。真的是吊诡呀,明明当初我想学理,政治甚至是我最差的科目,最爱的是生物和化学,天知道我有多喜欢做实验。家庭生活中的人生,于我而来,真的没办法坦然面对,认知中,我就是觉得浪费时间和生命,我不想我的一生也陷入她们那样悲惨的轮回,也许她们不自知。
生活是什么?昨天匆匆赶到南京,有一件工作要谈,给晶晶送旅行礼物,又收到她送的小礼物,是一个金属徽章,背后小卡片的话,是她精心挑选,“我想也许有一天,你会变成我这样的老人,并向一位年轻人娓娓道来,你是如何将生活带给你柠檬般的酸楚,酿成犹如柠檬汽水般的甘甜。”晶晶,是我的挚友了,她的出现和陪伴,我一直有种受之有愧的感觉,我何德何能,能有这样的朋友待我,是她、她们告诉我值得,因为我的好和善良,面对别人的夸赞和认可,我一向觉得隔膜,那是我吗?我这么好?是不是带滤镜了?是不是她们没见过我受挫的时候?所以,战战兢兢,我活得很缥缈,有一层纱隔着,脚也未能实地。晶晶给了我一种强链接,这是一种独特的体验,原来我在这个世界有一个空间是安全又隐秘,也可能因为这种安全感是在南京建立的,所以我对南京有独特的情感,有机会系统聊聊金陵记,可惜的是那些年在一起的朋友四散各地,终究没有在南京定下来,后来定下来的人又没有以前人的熟络和记忆,物是人非事事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