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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土之争

2021-11-06  本文已影响0人  竹笥

赵方忽然惊醒,正午的日头就像是刚吃饱的肚子般膨胀,烧得整个太平小镇热气腾腾。叫他一时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只觉得喉头干渴得紧,却连一滴水也找不到。

“大人。”房外有人唤道。

赵方便迷糊着下榻去开了门,原是师爷林保。那自己了?他这才恍惚了过来,原来,自己是这太平镇刚上任了三个月的县令。

只见林师爷手上提着一篮子。又道:“大人,这是吴总管特地为您在四海酒楼点的雪渊冰煲。以答谢您前几日的相助。”

赵方正觉喉头干渴,一听这价格不菲的雪渊冰煲顿觉畅快。

“我帮大人提进去。”林保又道,走进了屋。将那篮子放好在桌上后,将盖子一揭,立时“白烟”扑面。

赵方瞪大着双眼,只觉周身舒爽,缓缓地靠近,喜出望外道:“这吴总管也太客气了。”

林师爷一直看着他,见状笑道:“大人若是喜欢,吴总管说了这还只是前菜了。”

赵方不觉扬了扬眉毛,暗喜道:“看来这次举债捐了这个县令算是捐对了。”

“大人,这道前菜您可还满意?”林师爷试探道。

赵方禁不住点头道:“满意,满意。”

随要好好“品尝”“品尝”,不想,忽然鸣冤鼓响。


(一)

赵县令青袍一换,款款登场。

天热得紧,一走进堂就闻到了一股隐约的汗蒸味。但混进去后,忍一会儿也便习惯了。

只见堂下正中,站着一肥圆白皙的中年男人,竟还披着麻戴着孝。左边则是一老一少,两名枯瘦黝黑的庄稼汉子,挤着跪在了那阴凉的角落里。

“啪。”赵方随惊堂木一拍。“升堂。”

“威~武~”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那中年汉子先道:“见过大人。晚生傅忠堂,家住城西傅府。”

城西?城西只三府,傅府为其一。

年轻的那名庄稼汉紧随其后道:“大人,草民傅良守,这是草民的父亲傅忠乌。家住城北虎凸山下。”

“傅忠堂?傅忠屋?尔等是何关系?”

傅良守道:“原是……”

“回大人,原告和被告的关系。”傅忠堂打断道。

赵县令遂又问道:“谁是原告,谁是被告?”

傅忠堂道:“自然晚生是原告,他们是被告了。”

“不,大人。我们才是原告。”傅良守急道。

赵县令这可糊涂了,又问道:“你们到底谁是原告,谁是被告?”

傅忠堂道:“晚生是原告,他们是被告。”

傅良守却也坚持道:“草民父子是原告,他是被告。”

……

一来二去是争了个脸红脖子粗,还是未能争出一个明白。凑巧了那太阳的光正对着公堂,晒得赵县令一头汗。心烦气躁的,不由怀念起了刚刚的雪渊冰煲。便见那傅忠堂长得比较相像,遂“啪”的一声,指着他道:“好了,你先说。”

傅良守只得先闭上了嘴,呆在那凉快处。

傅忠堂道:“大人,晚生要状告傅忠乌、傅良守父子强占晚生家在城北虎凸山下的,一块三分地。”

“有何凭证?”赵县令问道。

傅忠堂随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同时林师爷走下堂去接,转身又呈给了赵县令。

就见是一张新的地契,上面的日期是辛丑年辛卯月月辛未日,就在他上任的前一天。

傅忠堂又道:“大人,这正是傅忠乌如今那间茅屋所在的地契。”

赵县令谨慎对了一下上面的内容,正是城北虎凸山下的三分地。

傅忠堂又道:“大人,这块地是从晚生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原是晚生的太爷爷见他家可怜,借与他们建房。后也无甚用处,便一直未讨回。如今,晚生拿着地契几次三番叫他们搬家,且还贴补了银两,但他们就是强占着不搬。还污蔑晚生巧取豪夺。”

“他放屁。”傅良守急道。

“啪”

立时赵县令惊堂木一拍,喝道:“不得亵渎公堂。”

傅忠堂随傲慢地附和道:“大人还没让你开口了。”

傅良守怯怯地点了点头,一时不敢言语。

赵县令原也是这个意思,但见傅忠堂那大圆脑袋要压人的模样,便觉隐隐不快。遂指向了傅良守道:“好了,你说。”

傅良守便急忙道:“大人,事情是这样子。他家太爷爷与我爹太爷爷原是……”

“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少扯这些有的没的。”傅忠堂再次打断道。

傅良守如是回道:“现在是大人让我说,可没让你说。”

傅忠堂悻悻然,转到了一边。

傅良守继续道:“他们原是亲兄弟,都住在城北。而后各自成亲分了家。他家是分的我家现在这块地,也就是虎凸山下的三分地。而我家因为是长子分的则是猪肺沟旁边的一块五分地。

后来,他家太爷爷说要养猪,就跟我爹太爷爷说猪肺沟那块地大又离水近,还进城方便。想跟我家换换,但也不叫我家吃亏。说是等以后卖了猪,赚了钱,再把差的钱补给我们。我爹太爷爷想着是亲兄弟,不可太计较,也便同意了。

可谁曾想。他太爷爷卖猪当真赚了钱后,却一文钱也不认账了。我太太爷爷只道是他自己有本事,也就算了。但我太太婆咽不下这口气,去讨过几回。他家却只道没我家这种穷亲戚。至那之后,我们两家也便老死不相往来了。可谁又曾想,就在三天前,他竟带人来草民父子家,说是草民父子占了他家的地,要草民一家两天内搬走,要不然就要叫草民一家吃不了兜着走。大人,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草民一家做主啊。这是欺负草民一家人老实,不给活路啊。”

赵县令一边听着一边看向了傅忠堂,只见他在日头下气定神闲,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心底不觉生出了一丝厌烦。随又问道:“那你家地契为何却在他的手上?”


(二)

傅良守急道:“地契,草民也有啊。大人请看。”

随见他从胸口缓缓取出了一张纸,已是老旧发黄。却见林师爷这次不走下堂了,他只有自己站了起来递到了赵县令面前。

赵县令接过也谨慎地看了看,确实也是虎凸山下的那块三分地,只是日期竟已是前朝的,印信也是前朝的。

“大人,这才是本来的地契。”傅忠乌忍不住道。声音哑然,似已沉到了土里。

傅忠堂忽的双眼一亮道:“你难道是想造反不成?用前朝的地契。难不成那还是前朝的地?”

傅忠乌急道:“大人,草民绝没有这个意思。草民父亲世代传下来的就是这张地契。草民一辈子本本分分,不敢,也从未想过啊大人。”

“好了好了,你别紧张。”赵县令安抚地摆了摆手,又道:“照理说这不管是前朝还是当朝,也就是个时间的证明……”

“可大人……”林师爷微微探头道,“照理说,建朝之初,土地规整,这地契也理应在那时就换成本朝的才是啊。”

“大人,那时草民还未出生。也不知草民的爷爷为何没换。草民三代白丁,也就到了草民儿子这一代才勉强识得几个字。兴许换的时候……草民爷爷根本不清楚这些。”傅忠乌急道。

林师爷却一脸不以为然,还要再开口。但被赵县令抢道:“也有道理。只是又照理,这新地契也该用旧地契去换才是。怎的,此刻却同时在场?”

傅忠堂一愣,道:“自是用的旧地契换的,谁知他那张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傅良守忿忿道,“你那张才是假的。”

傅忠堂闻言不怒反笑道:“地契所办可是需要赵大人亲自盖印,你是在怀疑赵大人吗?”

此话一出,不仅是傅忠乌,傅良守,就连赵县令也怔在了当场。

但赵县令瞧来还算镇定,问道:“师爷,本官怎的忘了。傅员外来重新办理地契的时候,本官似乎还未上任吧?”

林师爷早有准备地提醒道:“大人,是您忘了。今年的二月是二十九天不是三十天。那天您正好上任。我们还一起去了四海酒楼吃雪渊冰煲了。那时候您还说,虽然才刚过正月,天气却热得异常,来一盅实在惬意。可偏偏那个时候衙役来催说要办公。您还很扫兴地说这玩意儿怎么不能打包了。”

“哦?是吗?”赵县令双眸微睁,嘴角勾笑着道。

林师爷也不遑多让地咧着嘴道:“是啊,事后下官还特地为大人去寻了可以打包的法子。”

“那寻到了吗?”赵县令问。

林师爷意味深长道:“就等大人判定了。”

赵县令沉默了。

“大人。”傅良守感觉到势态有些不对,急忙唤道,“大人,青天在上。若是我父子俩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闻言,赵县令不觉抬眼,瞧向了前头那“正大光明”的牌匾。虽说是看不见的,但却已烂熟于心。

“大人,还请大人尽早定夺。”傅忠堂势在必得道。

赵县令回过神来,问道:“傅忠堂你为何之前不告,如今才来告?”

傅忠堂犹豫了一下,忽的哀恸道:“就在五天前的子时,晚生的父亲因病,不幸仙逝了。晚生便找了算命的陈瞎子,想为父亲寻一块风水宝地,好让他老人家躺得舒心。陈瞎子便依着罗盘来到了虎凸山下,巧了正指向晚生太爷爷留下的那一块三分地。”他抬手擦了擦马尿,又拿出了手帕擤了擤鼻涕后,继续道:“陈瞎子说:那地六尺外有六谷,得其即是集福,来生可得富贵。大人,家父生前行善积德,乐善好施。晚生又一向是最孝顺父亲的,既有如此宝地,怎得不为父亲准备了?”

若在此前,赵县令难免如林师爷般为之动容。但眼下只冷冷道:“既是聚福之地,那为何傅忠乌父子还是此番光景?”

傅忠堂道:“那陈瞎子说了,那地处于山阴,背阳。阴气过重。于阳宅无益,于阴宅才有益。”

“一派胡言。”傅良守急道,“瞎子的话怎可尽信?”

“信不信由你,但地契在此,你不搬也得搬。”傅忠堂信心满满道。

傅良守见他如此胸有成竹,立时有了八分猜测,索性豁出去道:“狗官,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

“大胆。”林师爷立时喝道。

“威~武~”

“大胆傅良守,竟敢藐视公堂,来人啊,抓起来关入大牢。”

“大人饶命啊,小儿只是一时冲动。大人饶命……”傅忠乌慌忙乞求道。

衙役随即走到了傅良守面前。

赵县令忽然抬了抬手,道:“罢了。”

“大人,藐视公堂可非小罪。”林师爷随即道。

赵县令难在公堂上,只得道:“那便打五大板吧。”

林师爷随向衙役示意。

赵县令只觉筋疲力竭,也趁机先退了堂。

“今日天时已晚,暂且退堂,明日再审。”


(三)

夜总算落了下来,不似午时灼烧,但暑热的闷还是让赵方干渴得很,即使此刻拿到了“雪渊冰煲”。

“大人。”林师爷又在门口唤道。

赵方犹豫着,终是起身要去开门。却不想手上的东西一失手却掉到了桌子底下,他随弯身去捡,不想起身之时,这桌子年代久远被他一撞竟歪了腿,叫那篮子里的东西纷纷往他脑袋上砸。就听“哐咚,哐咚”,他的眼前瞬间亮出了一圈星河。

赵方睁开眼睛时,就见自己站在了许多方方框框的高楼中。对面是一根长长的柱子,柱子上挂着红和绿两种颜色的灯笼。只有红灯笼亮着。而他的眼前是一条刷了一条条白漆的路,来回奔驰着许多装了灰箱子的马车。他想走到对面去,但那些马车横冲直撞的,竟不留一点空隙。

忽然,竟见对面的柱子上红灯笼自己灭了,换绿灯笼亮了。所有的马车瞬间都停在了两边,中间那刷了白漆的路人来人往。

他正要跟着往前走,突然一辆马车开了过来,差点就撞上了。幸亏紧急刹住了。随见灰色的车厢里出来了一人,竟是林师爷,可竟穿着自己的官袍。

“对不起,对不起。没撞到你吧。”林师爷竟然慌慌张张地走来道歉,难道是他认出了自己?

“你怎么可以闯红灯呢?大叔你没事吧?”转头竟见是四海酒楼的毛大海,手上还举着一黑色的盒子和画笔。

林师爷急又道:“姑娘别画了,别画。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昨天加班太累,一时没注意。”

“哟,竟然还疲劳驾驶。”毛四海不依不饶道。果然是为了银子,豁得出去的铁公鸡。

“我认出来了,这不是林知府吗?昨晚我才去拜访过您了。”从旁又一中年男子忽然冒了出来,竟是陈瞎子。手里也拿着一黑色的盒子和画笔。

闻言立时一群人围了上来。

随见后面又一马车停下,衙役老游和小游探出了头。赵方正担心着他们会下车逮捕众人,不想却见他们又把脑袋缩了回去。徒留林知府被那黑盒子淹没,无地自容地逃回了灰箱子里。

这是哪里?赵方恍惚了。只听得几个声音:“散了。都散了。”

他随之流过了那一条刷了白漆的路,出现在了一块旷地上。旷地的中间是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忽然他看到了傅忠乌走了进去。便急忙追了上去喊道:“傅忠乌,傅忠乌这是哪里啊?”

但等他追到了屋子里时,却只见得屋内空空如也。

霎时“轰隆”一声,竟见门口被什么给堵得严严实实的。他急忙走过去一看,立时一股骚味扑面而来。再看,居然是一头足足有五米高的大肥猪。只见那粗糙的粉皮与湿土混合着,毛孔大若石纹。任他怎么推也推不动。

随即又一阵恶臭从窗口飘了进来,他走过去一看,原是一只黑狗在墙边撒尿。

天气实在是热得紧,门和窗又被“臭气”围得水泄不通。他被憋得喘不过气来,却又一时无计可施。

所幸夜幕降临,总算驱散了些许暑气,他无力地倒在了床上想先歇息歇息。

“喵~”屋顶上却忽然出现了一只猫在大叫。

赵方心烦气躁地爬了起来,想从窗户爬出去,忽然看见几个拿着黑色盒子和画笔的人从远处走来。他仿佛看见了曙光,急忙大喊道:“喂,你们知道这猪是谁的?这狗是谁的?这猫是谁的吗?快让它们的主人来把它们带走。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但很可惜,此时屋外是聚集了许多人。但有群人在惊叹那大肥猪的庞大,有群人在欣赏那黑狗在墙上的作画,有群人在聆听那屋顶猫叫的美妙。就是没有人注意到,那破败的茅草屋里竟还会有人,还有呼救。

“喂,喂,喂……”

赵方哑了,他忽然看向了地上的刀。

“大人。大人!”

突然传来了林师爷的叫唤,赵方惊醒。


(四)

翌日,再次升堂。

“威~武~”

堂下,傅忠堂还是站在了正中央,傅忠乌,傅良守还是跪在了角落里。只是这一次在晨时,曦光和煦照着每一个人,傅良守却因昨日被打的五大板子,如跪针毡。

赵县令问道:“傅忠乌,傅良守如那陈瞎子所言,你们为何不搬家?”

傅良守则道:“大人,那陈瞎子的话怎可信?几月前草民同他说过这地的纠纷,他竟说是草民家有福不识得取,被抢了也是活该。草民是绝不会搬的。除非,傅忠堂把草民家原本的那块地还来。”

傅忠堂自然也早看出了那陈瞎子并非真神,只是正合了自己的心意,闻言越发有底气,讥讽道:“何来你家的地?拿出凭证来。”

“你……”傅良守空有一张嘴,一时却不会用了。

赵方瞬间又恍惚闻到了那大肥猪的骚味。

“大人。”傅忠堂道,“此案已十分明了,还请大人早做定夺。为晚生做主,让家父早日入土为安啊。”

林师爷怕赵县令犹豫,也从旁提醒道:“大人,该定夺了。傅家向来乐善好施。就算是傅忠乌父子所犯如此,也只需叫他们搬离就是,无需定什么刑。”

但见赵县令惊堂木一拍,却是爽快得狠。大声道:“傅忠乌,傅良守听判。虎凸山下的三分地,原属傅忠堂太爷爷所有,暂借你家居住。有地契在此为证。如今傅家向尔等讨回,尔等不得拖延,需在两日内搬离。归还。”

闻言,林师爷笑了,傅忠堂更是满意地笑了。

“大人……”傅良守瞪大双眼,欲言又止。

傅忠乌惊道:“大人,一时之间,我们能搬到哪儿去啊?”

赵县令继续道:“自然是从何处来归何处了。”

傅忠乌父子不解,林师爷和傅忠堂更是。

忽然一名老妇人闯了进来,大喊道:“守儿,守儿爹……”

傅忠乌立时讶异回头奇道:“守儿娘你来做什么?”

傅良守随回头,竟见是自己的老娘。手上不知挥动着什么,居然十分高兴。

“守儿爹,守儿,你们快看这是什么?”

“大……”林师爷刚要开口。

“大胆,公堂之内不得喧哗。”不想,却被赵县令抢了先。

傅忠乌之妻临时一愣,慌而无措。傅忠乌急向她挥手,让她过来自己这边跪着。她这才松宽了心,怯怯地道:“民妇傅樊氏见过大人。”

赵县令看着这干瘦的老妇人,这才有了点好脸色。问道:“傅樊氏,你私闯公堂可知罪?”

傅樊氏一愣,急忙看向了丈夫和儿子。

傅忠乌忙道:“大人,草民老婆斗大的字一个也不认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吧。”

傅良守也忙道:“是啊,大人。草民娘亲极少出家门,不懂这些规矩。还请大人宽宏大量不要和草民娘亲一般见识。”

赵县令自然不会和一无知老妇一般见识。遂道:“罢了,念其初犯,下不为例。”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傅忠乌一家连忙道。

赵县令又问道:“傅樊氏,你为何闯入公堂?”

傅樊氏一直低着头,闻言忙抬起头,欲言又止。因为经过刚刚规矩的洗礼,她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了。无助地瞧向了丈夫和儿子。

傅良守遂小声道:“回大人。”

傅樊氏忙点点头道:“回大人……”接下去,又看向了儿子。

傅良守也不知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教授。

赵县令见状道:“傅樊氏,你有话直说。”

傅樊氏又看了看丈夫和儿子,见他们点了点头,这才大着胆子道:“回,回大人。就是,这。”她说着便把双手举了起来,原是一张已经有点发黄的纸。

林师爷这次随要下堂去接。

但赵大人已道:“呈上来。”

傅良守有了上次的经验,便替娘亲呈到了赵大人面前。

只见也是一张地契。上面的日期也是辛丑年辛卯月月辛未日,只是地址却是猪肺沟旁边的那一块五分地。

“怎么会?”林师爷探过来的脑袋不觉开口,见赵县令转眼瞧来,又忙缩了回去。

赵县令随奇怪道:“师爷,原来那天本官盖的是两张地契,而不是一张地契啊。你怎么没说呢?”

林师爷想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来了。

(五)

“怎么回事?”傅忠堂怒道。

质问的对象自然是林师爷,但林师爷也回答不了。

赵县令随又道:“傅忠乌,傅良守,此番你们为被告,可是要状告傅忠堂不归还猪肺沟旁边的那一块五分地?”

傅忠乌父子这才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急忙道:“是的,大人。”

赵县令一笑道:“这也算是奇案了。被告忽然成了原告,原告忽然成了被告。”说着,随又惊堂木一拍,看向了傅忠堂。

傅忠堂一愣,不觉有些慌乱。

赵县令随又问道:“傅忠堂,傅忠乌、傅良守状告你强占猪肺沟旁边的那一块五分地,有地契在此为证,你可认罪?”

傅忠堂咽了咽口水,急道:“那地契是假的。真的地契一直在我府上放着了。”

赵县令随道:“哦,可这地契上也有本官的盖印啊。难道你是在怀疑本官吗?”

傅忠堂一愣,稍微镇定了下来道:“晚生不敢。可晚生府上确实也有那猪肺沟五分地的地契。”

赵县令道:“这就奇了怪了,那为何你告傅忠乌私占虎凸山下那一块三分地的地契,他岂非也有那块地的地契?”

傅忠堂一愣,竟不知该如何辩解。随暗示地瞧向了林师爷。

林师爷忙道:“大人,这天热,您要不先歇息歇息,吃点冰的,再继续审案。”

赵县令道:“多谢师爷关心了。本官确实是有些渴了,但也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忍忍也便过去了。”

林师爷尴尬又道:“大人还是歇息歇息吧。”

赵县令微微一笑道:“那就劳烦师爷先到内堂替我泡壶茶吧。”

林师爷一愣,扯动的嘴角立时掉了下来。赵县令随又看了一眼,林师爷只得先退进了内堂去泡茶。

赵县令随又道:“傅忠堂听判。猪肺沟旁边的五分地,原属傅忠乌太爷爷所有,暂借你家建猪圈。有地契在此为证。如今傅家向你讨回,你不得拖延,需在两日内搬离。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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