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柴门不识小儿娇，半世烟尘暮复朝。

深巷听琴魂易断，荒村看剑气难消。

花开已觉春来晚，叶落还伤雁去遥。

长忆故园风物好，轻云微雨竹潇潇。

寨内西门

        年龄渐大，在后浪眼里已经是前浪，所以，难免怀旧。诗的最后一联，是写实。

        潮汕地区有一条流入南海的江叫练江，我的家乡就在练江南岸。我们乡只有一姓，是纯粹的宗族，据传我们的一世祖在宋末元初就已经定居我乡。不过，查族谱，从我们一世祖算下来，我是第二十三世，如果按每世二十五年计，那么我的祖先似乎应该是在明朝初年才定居我乡的。

        家乡的主体部分称“寨内”，北面是练江的大堤，其他三面有围墙。东西南北各有一门，北门有个渡口，有渡船可通往邻乡。寨内有一条“商业街”，卖油盐酱醋肉菜之类；有一个“合作社”，卖农具农药布匹文具日用品；还有卫生所、邮局、理发店等；当然，乡政府也在寨内。

        东门的东面，还有个聚落，称为“后埠”。后埠的东面，有一座庵，叫西顾庵。这个庵很古老，里面曾发现明代的文物。我读小学时，这个庵就是我的学校。我记得那时我们有一首校歌，歌词是“练江南岸，溪河北畔，晨光洒满西顾庵……”现在，西顾庵已经拆掉重建，成了邻近乡村重要的宗教场所。

西顾庵 西顾庵

        南门的南面也有一个聚落，叫南门外。南门外有个重要的建筑——戏台。逢年过节，戏台一般都会上演潮汕地方戏曲——潮剧。样榜戏流行时，乡里还组织过自己的戏班。

        在西门的西南方向，有个小聚落，叫新厝。新厝特别之处是有一个祠堂，祠堂里供着欧阳修。以前祠堂里还供着玄天上帝，西顾庵重建之后，玄天上帝就移到西顾庵去了。

        新厝再往西，还有一个小聚落，叫新寨。我就出生、生活在新寨这个小聚落里——看看，在乡里，我也是生活在边缘地带。我小时候所熟悉的，就是新寨这个小小的聚落。

        新寨的主体是座东朝西的七排房子，每排有五座“下山虎”潮汕民居。最西面的一座有朝西的正门；后面三座因为紧挨着，所以只能从南面开侧门；最后一座与前面四座隔了一段距离，所以也有朝南的正门。七排房子的南北边还各有一排房子，也是五座，但每座只有下山虎的一半大，称为“厝包”。这些房子大部分我都进去过，虽然还是个小孩，但那时的我认得住在这些房子里的每一个人！

        新寨自成一体，也有寨墙。东面的墙是封死的，南、北面直接由厝包封住。西面的寨墙和房子之间有一段距离，寨墙的内外都有晒谷场，寨墙里面的晒谷场上有两口井，新寨的饮用水都出自这两口井。寨墙的南、中、北各有一个寨门。新寨的西面有一个小湖——居然也叫西湖。每天早上，女人们就在西湖也洗衣服。夏天，男人和小孩则在西湖里洗澡。

        新寨的东面，有一片竹林。那片竹林，就是我儿时的乐园，捉虫子、搭摇篮、做玩具、玩游戏，我在那里度过多少美好时光——我记忆中的“轻云微雨竹潇潇”！

        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改变了！竹林早就没了，寨内、后埠、南门外、新厝、新寨原来的那些老房子，基本上都已经没人居住，破落了，大家都在外围建了新的楼房。故乡，只在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