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 | 不回斯科纳,不知田野凶猛(上)
虽然马尔默和酒吧和俱乐部越来越火,但真实的斯科纳魅力永远藏在乡间。
我在斯科纳呆足了半个月,除了开头和结尾的几天,在马尔默和赫尔辛堡市中心的酒吧里喝过几杯,大部分的时间都跟着向导Hans在斯科纳的乡间飞奔。
长期在城市里被训练和培养出来的心性脾气,到这里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柔弱得像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自持的分寸感,几乎一成不变的生活惯性在整个行程中被拆得七零八落。那些被呵护得极好的优越感,你最好主动扔了它。在一切重新贴近和依归自然法则的乡野,它就像是个毫无技能又牢骚满腹的差劲旅伴,不仅无法妥帖自处,还能搅闹得整个行程不得安宁。
Kuskahusen Gådshotel的清晨,刚刚有红鹿从眼前跑过。
刚在Kuskahusen Gådshotel安顿好,老板就递给我们一人一个篮子,说晚餐能不能吃到新鲜的好蘑菇就靠你们了,只是用手随意指了指通往森林深处的小路,就转头招呼那些刚刚抵达的丹麦客人。几乎每个周末,他们都会驾车涌入斯科纳。像Kuskahusen Gådshotel这样距离都市不过20分钟车程,但依然可以结结实实地隐藏在森林里的乡野小旅馆是他们的最爱。
以斯科纳的维度,夕阳到得早,但消退得极慢。 “笨拙”的游客采到的蘑菇,大部分都不宜食用,只能拍拍照扔掉。我这点“只挑颜色平淡,形状普通,坚决避开颜色妖冶,长相怪异”的朴素菌菇观完全不够瞧。鱼菲略为淡定些,但这条平日里供给游客散步的小路已经被踩踏得极其平坦,要不是夏秋季节雨水丰沛,路边的草甸上,还能零星地看到新冒出来的蘑菇,不过最新的一场雨已经是三天前,所以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都是那些已经在这儿住了一个星期的住客们挑剩下的。原本指望能够一展身手的Hans到底还是个地道的马尔默城市人,望闻问切外加现场求助Google和专业APP,也只是含含糊糊,不能确定。直到太阳落山,森林的边际已经快要模糊不清了,才勉强收获了两捧多。还没来得及送给老板,就被来参加晚餐的客人翻检了一遍,除了两只运气极好采下的猴头菌,其他的都是口味酸涩,不宜食用,顶多算没毒罢了。
酒店的小咖啡馆,没有电视的晚上,大家都聚在这儿喝酒聊天。好在老板对我们的底细预估在前——大部分的游客都在兴冲冲尝鲜之后低头认输——早就预先在自己的“自留地”采回了足量的蘑菇来拌晚上的鹿肉。几乎每个住在乡野的斯科纳人都有一块神秘的自留地,那里盛产莓果和蘑菇(尤其是味道鲜美、价格昂贵的鸡油菌),这也是斯科纳人少有的,绝不与别人分享的秘密,连亲戚都不行。
凉亭里的鹿肉宴,十几个人挤在火边大快朵颐兼取暖。尽管天黑一个小时之后就会下很重的露水,穿着抓绒衣都觉得冷,但没人愿意退回到暖暖的咖啡厅里。“说到底,那应该是个饭后喝酒聊天的地方。” 鹿肉已经切碎,混着黄油、鸡油菌和青菜,一股脑地都栽在一口大锅里。灶头里用的都是反复晒过的老柴,半点水分也无,刚一入灶就火力生猛。不过20分钟,大锅中央堆得像山丘一样的鹿肉就焖到熟透,外带20几个烤饼和一壶新烧的果茶。
佐餐的蘑菇,来自老板的神秘“自留地”。十几个人就挤在亭子里,七手八脚地把鹿肉塞到面饼里,堆上甘蓝菜,狠狠抹上一勺南瓜酱,再大口咬下去。鹿肉的味道会跟着挤出的肉汁弥漫齿间。当然,大多数的人都没有吃中国肉夹馍的经历,所以我和鱼菲手脚麻利地多塞了几个,连Hans都被我们带着速度快了很多。老板在一边忍不住放声大笑,一边不住地往我们手里塞肉,还不忘记叮嘱:别太贪吃导致第二天早晨无法早起。那是最好的看见红鹿的时段。在非狩猎的季节,它们有可能会越过森林的边界,甚至径直走到你的窗外。城里人才会翻身去拿相机或者手机,老道的乡野人,会在前一晚就把相机和手机摆在窗边,拿起放下的动作都要轻轻慢慢的,否则那些弹跳力高强的鹿,会一个蹦高弹开,不出几秒钟,就消失在森林里了。
我住的房间,每个早晨我都期盼有红鹿经过我的窗前。不要预料,在斯科纳这样的乡野,规则并非越细密越周全就越好。一座周到可爱的乡村旅舍,有没有电视都合理;WIFI信号忽强忽弱也不该有所谓。填充时间,营造安全感的不再一定依靠电子和科技了。所以得有点随遇而安的姿态,行程做得紧凑未必是好事。总会遇见些预料之外的美好安排,至少要有空间,容纳出一些闲适的惊喜来。
Kivik苹果节的开幕式,背后的巨幅画作是用当年新摘下的几万个苹果拼成的。
老到如Hans也没料到我们竟然在前往Kivik的途中遭遇了大堵车,即使是在斯科纳老城,红灯前也绝排不过5辆车子,“不然马尔默人早就心浮气躁了。” Hans望着一路延伸到村子里的车流几乎绝望。全斯科纳的人(可能还包括从丹麦、斯德哥尔摩和哥德堡远道而来的游客)都希望在9月的某一天提前挤进这座临海的小镇。Kivik的苹果节是斯科纳地区众多苹果节中规模和影响力最大的一个,一贯被视为每年丰收季的正式开始。
面包坊占在了集市最中心的位置,香味连遥远的港口都能闻到。我们来得太晚,今年的首筐苹果大拍卖已经结束了。这筐第一批采下来的苹果未必口味最好,但历史悠久的著名餐厅,或者与当地业务往来密切的金融机构都花下重金来竞拍。前者为了可以在自己最新的海报上印上“最先推出今年最新鲜的的苹果派”,后者则可以让客户信赖自己的财大气粗和巧用心思。别担心,接下来收到的账单绝对会体现这筐苹果的价值,但涉及其中的人都乐呵呵的。在他们看来,沾到当季丰收的喜气是极其重要的事儿。
当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停好车,排队挤进港口边的广场时,集市已经先于典礼开始。几乎每个人都是草草扫了一眼主舞台的位置,就转头去寻找新制出来的苹果酒了。手里拿着它,才好在仪式开始的时候尽情欢呼(瑞典人喝酒之前的腼腆和喝酒之后的豪放判若两人)。数万个品种各异、颜色各异的苹果会被交给当年的苹果节委员会选出的艺术家或者画家手里,用以制作开幕式上的那幅巨幕的苹果画。仪仗队会为它庄严地吹奏庆典乐曲,揭幕的时候也总是万人欢呼。贪吃的人几乎可以在这里呆上一整天,把附近的农产品(苹果酒、莓子酱、手工奶酪、咸肉香肠)尝上个遍,才心满意足地驾车离开。他们堆那幅巨型的苹果画倒是没那么在意,在拍照留念之后,就任它立在那里。“一个月后直到苹果都烂了,发酵的味道让人实在无法忍受的时候,他们才会拆下来。”Hans耸耸肩,“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挂那么久,但这做派似乎从来没变过。”
Kivik私人小花园,其实不用过分打理,顺其自然最好。 Kivik Hotel的花园久负盛名,附近村落每两对新人就有一对在这儿举行婚宴 如果时间充裕,可以住在Kivik Hotel,不用像当地人一样当天往返;还有机会一尝这里久负盛名的餐厅美味。未完待续,
那些隐居在斯科纳乡野的人,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