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小河,外婆的家
得空写几笔家乡,外婆那边的。
爷爷家距离县城很近,而几十公里外的外婆家却在山里,少了城市的喧嚣,比爷爷家要显得干净,称得上山清水秀。靠山吃山,舅舅很早就做起了木柴生意,挣了不少钱,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在村外建起了一套两层楼的砖瓦房。房子选址很好,背面是缓坡,前面是一大片农田,如下图。
之前的芭蕉林,现在的稻田这一片本来种了一大片芭蕉,现在一部分改成稻田,一部分应该是种上了经济作物。远处细高的树木就是南国大名鼎鼎的入侵物种桉树。速生桉树可以造纸,但对农田地力损害很大,现在已限制种植。
舅舅的二层砖瓦房到今天也有30多年历史了,里外的变化不大,只是不再养猪。农村猪圈一般和厕所隔墙相连。今天猪没有了,厕所却还是一样臭不可闻。外婆在的时候,一家人在院子里养了一群鸡。有一年的一个夏夜,一伙偷鸡贼不声不响地翻墙进来,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不出一点声音地把院子里几十只鸡都偷走了。
下图最左边的门里以前用来养猪。一层最里面的房子一直是外婆住着。她小时候带我,我发誓说要把第一笔挣到的工资全给她。但在我大学本科毕业前四个月,外婆突发心梗去世,去世前她还坐在堂屋门前的石座上干活,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就对旁边我姨说:“我的存折放在……”,一句话没说完就过去了。外婆青年守寡,拉扯着母亲舅舅和姨妈三个孩子长大,但没认真享过几天清福。印象中她一直穿着黑衣,年纪大了后驼背很厉害。她带我好几年,以至于我学说话时说的都是外婆那边的方言,现在也还会说。我身上带着她的烙印,不止是血缘。
典型的南方农村建筑布局,中间是堂屋,两侧正房图三是我小时候经常去玩乐的小河。小时候和表弟们放牛,中午牛吃饱了草,就下到河里去泡着,我们就在上游玩,晒得全身乌黑。好玩是好玩,就是得防着蚂蟥。农村人常常吓唬小孩说,河里玩久了,小心蚂蟥从PY里钻进去,弄得我们一阵儿开心一阵儿害怕。现在没人放牛,农村里孩子少了,小河两岸的植被就茂密起来,河水比从前浑浊了一些,好在还没有干涸,周围也没什么塑料袋之类的垃圾,还能让人记起童年。
接下来的图片是水稻田,仔细看里面还有一只蛤蟆。我们这边水稻是主要作物,每年7月双抢,抢收早稻和抢种晚稻,劳动强度很大。我自己也下田做过,但家人说我是城里的孩子,只让忙了一会儿就赶我走了。我只好在稻田周围四处摸螃蟹,外婆拿来喂鸭子用。除了水稻,后来经济作物如亚麻、八角、芭蕉这些也都种了,但早些年因为交通不畅,种经济作物风险比较高,舅舅种的芭蕉,有一年丰收运不出,只好全部拿来喂猪了。现在已不知道这里的农村还种些什么,因为连蛤蟆都变成了当年我没见过的颜色。舅舅是不种地了,只有大表弟留在他身边,平日种些蔬菜,平淡过日子。我怀念外婆家,因为它把生活的美展现给了我,而不是生活的苦。我在这里度过了很多快乐的日子,却并不知道日子的艰难。
这是四五月的稻田,水稻拔节期快过了,很快就要开花,两个月后就可以收割最后一张图,拍得一般,留作纪念。旁边的那条小路,引我多次回到外婆家。舅舅的房子已经显得老旧,他没有再翻新,里面的种种格局几乎没有变化。外婆不在了,表弟妹远走,舅舅舅妈常年在外,只有大表弟在这里继续养着一大群鸡,每天过来照顾一下,人气有点不旺。我曾经想过有一天它会被废弃,那时野草从破裂的墙缝中长出来,屋顶的瓦片破碎风吹了进来,南方雨季里连绵不断的雨水浸润着墙角,绿苔遍布从前用来晒稻谷的厨房水泥屋顶。但它还是会在我梦中变得生机勃勃,就像其他童年记忆一样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