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燕子

        可能会有人觉得我这题目有点啰嗦，叫“海燕”不就得了吗？其实不是，海燕是海鸥一类的海鸟，而我说的就是内陆寻常的燕子。“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燕子回时绿水人家绕”等古诗词所写的燕子。

      小的时候就学过课文，知道燕子是一种候鸟：春天来了，燕子从南方飞回来；秋天到了，燕子又飞回南方过冬。但是我很久都没搞明白所谓的南方是在哪里，老人们说是在海边，而且燕子在悬崖上做的窝可以吃，是很好的补品。我是个不易轻信的人，没见到的事情，总是有一点怀疑。

      这个冬天在海岛的沙滩边偶然见到了一群燕子，很是惊喜，跟儿时在老家看到的燕子一模一样，轻盈地贴地飞行，又忽的飞向高空。顿时有一种错觉，它们会不会就是我老家屋檐下的那一窝呢？不由得想起余光中先生写蟋蟀的那首诗——“就是童年逃逸的那一只吗？一去四十年，又回头来叫我？”

        燕子是一种很特殊的鸟，跟人类异常亲近，别的鸟都把窝筑在高高的树丫上，对人类避而远之，它们却把窝筑在屋檐下，甚至客厅里。我记得小时候家里堂屋就有一窝燕子，天黑了，我父母发现燕子还没回来，本来要关门的，愣是等它们回来才关门。

        那么燕子的家到底在哪里呢？海边是它的家，还是某个人家的屋檐下是它的家，或者两个都是？

      有人说很多中国人也有候鸟的特性，不管多远，过年都要回家。但是回家最多不到一个星期，又要出门远行。

      家其实是一个符号，内心的一种情怀。余秋雨先生在《乡关何处》中写到“我想任何一个早年离乡游子在思念家乡时都会有一种两重性：他心中的家乡既具体又不具体。具体可具体到一个河湾，几棵小树，半壁苍苔；但是如果仅仅如此，焦渴的思念完全可以转换成回乡的行动。然而真的回乡又总是失望，天天萦绕我心头的这一切原来是这样的么？因此，真正的游子是不大愿意回乡的，即使偶尔回去一下也会很快出走，走在外面又没完没了地思念，结果终于傻傻地问自己家乡究竟在哪里。”

      三毛说“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

      家乡，具体又抽象，清晰又模糊。古往今来，有思想的人一直在寻找。苏轼有一句名言“此心安处是吾乡”，其实写的是好友王巩的知己柔奴，王巩受苏轼“乌台诗案”牵连，被贬谪到宾州（现在的广西宾阳县），当时应该是蛮荒之地，条件十分艰苦。然而见面时，苏轼却发现王巩精神面貌非常好，问其原因说是归功于柔奴，柔奴便说出了这句“心安处即是吾乡”。

      苏轼自己也是个快乐的人，从杭州到徐州，再到黄州、惠州、儋州，条件越来越艰苦，思想却越来越豁达，以花甲之年、羸弱之躯渡海到烟瘴之地海南（现在是度假圣地，当年可不是），政敌们满心以为他会死在那里，结果人家在那里教化百姓，一样快乐，还说“海南万里真吾乡”，终于活着回到了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