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继续做熊猫的猫（3）
三年前的一个早上，我正考虑今天去见拾依该穿什么衣服时，门口突然响起一连串的敲门声。
打开门后没见有人，只有一只猫。
“可以进去坐一下吗？有水喝更好。”猫扬起头礼貌地询问道。
虽说如今的世界碰见任何东西都不算奇怪，但这只猫能如此流利地用人语交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请进请进。”
我本来就喜欢猫，有猫想来讨杯水喝自然不在话下。
“谢谢。”
猫的声音既不像男声也不像女声，而是处于一个折中的位置，无法清晰地判断其性别。
猫径直走向客厅然后又毫不客气地跳上沙发，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之后便窝在了沙发里。
我取了一个新杯子去给猫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它面前的茶几上。
“早餐还剩下一些面包。”
“啊，有水就很感激了，面包就不必了，太累了，吃不下东西。”
猫应该是不吃面包的，它们不具有人类的认知，不带腥味的东西全和石头无异。
说完猫就用两只爪子捧着杯子喝起水来，现如今的猫都是如此喝水的吗？我在一旁看的发呆。
猫似乎出奇的渴，喝起水来一下不停，等把水完全喝完之后似乎还意犹未尽，看它的样子似乎要把玻璃杯也敲碎变成水喝下去。
“再来一杯吧。”猫开口说道。
我又为猫倒了一杯。
“你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走了很长的路？”
“说远也算挺远，但应该算是从沙漠里归来的，所以才会如此渴。”
我不曾见过沙漠，也不知最近的沙漠处在哪个方向，不过确实如它所说，它是从沙漠里面归来的，它喝水的时候有五六粒沙子掉在了茶几上。
“啊，实在对不起。”猫赶忙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沙子而已。”
“可不只是沙子那样简单，有小盒子吗？”猫边将沙子聚在一起边问。
我将不知作何用处的一个木质小盒子交给了猫。
猫小心翼翼地将沙子装在木盒子里，然后又反复数了几遍才将盖子盖好。
“木盒子给我用没问题吧，可能不会再回到你手里了。”猫询问道。
“当然，拿着用就行。”
猫做完这一切后又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你一个人住吗？”
“嗯，一个人。”
“这样啊，虽然有些难为情，但希望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要收集或等待某些东西，不过放心好了，报酬是你无法理解的丰厚。”
一只猫能给我带来什么丰厚的报酬？我家里既没有老鼠我也有女友作伴不缺人聊天。
“尽管住就好了，我很喜欢猫，之前也想着养一只属于我的猫，你想住在这我当然求之不得。”
“不要说那种词汇，”猫摇了摇爪子，“‘我的猫’这之类的，我可不像那些只会喵喵喵的猫，有人摸它的下巴就把脸整个伸过去，我可不是那样的猫，我不是谁的猫，我们只是公平交换，你提供我住所和食物，我付给你报酬。”
猫一脸厌恶的表情，但又有求于我，只好尽量收敛了一些。
以前总想着猫能说话多好，可如今看来，猫若是有话可说，自然不会心甘情愿被当作宠物。
一旦有了思想，便渴望绝对的自由，猫也是如此。
“那该怎么称呼你呢，既然你和别的猫不一样，称你为‘猫’似乎也不太合适。”
“柠檬。”它说。
酸酸的名字，我在心里想到。
“我记住了，但现在有当紧事要做，你自己先在家里休息吧，食物和水都管够，对话就先进行到这。”
柠檬说声感谢。
和女生约会时一定要提前到，我和拾依约在九点见面，而如今已八点四十。
“今天早上家里来了一只猫，渴得很，和我要水喝。”我说。
“喵喵喵那些东西你也听得懂？”拾依好奇地问。
“它会说话，字正腔圆的，不过说起来，它从未发出像普通猫那样的叫声。”
“估计是你头脑发昏，把谁家的女孩当成猫了吧？”
“猫和女孩我还是分得清的，只不过分不清你和其他女孩的区别。”我开玩笑道。
拾依假装生气地转过头去，不和我说话。
约会结束已经是下午六点五十，我坐在回家的车上想着柠檬，那只早上来敲我家门的猫。我有点不确定它是否真的存在，真把谁家的女孩看成猫了？但继而又想到了泡泡鱼，如果柠檬顺着声音找到了泡泡鱼，虽不知后果会如何，但泡泡鱼或许会遭殃，想到这里我催促司机开快一点，距我离开家已经十个多小时，若真像我想的那样，恐怕泡泡鱼连鱼骨头都不会剩下。
我回到家后立马去看我的泡泡鱼，安然无恙，我舒了一口气。
只是没看见柠檬。
沙发里没有，我的床上也没有。
离开了吗？
当我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才发现柠檬正站在窗台边看着我。
“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我可是一只猫。”
“为什么站在那里？”
“刚把木盒子埋在了院子里的树下面。”
我搞不懂柠檬为什么对那几粒沙子如此看重。
“你急匆匆地回家只是为了看一条鱼吗？”柠檬瞧了一眼鱼缸后问道。
“不，不是，习惯了，每次回家后都想第一时间看看它。”
“完好无损吧。”
“你饿了吗，我给你做点吃的吧。”我岔开话题。
“想吃鱼，可以吗？”柠檬舔了舔爪子后说。
“明天吧，明天。”我许诺道，“你有没有看过《溺死在金鱼钵的猫》？”
“猫不读书，也不看报，猫自有猫的思考方式。”
“哦，我也只是突然想起来而已。”
“放心好了，你的鱼吐的泡泡挺好听的，我可不舍得伤害它。”
它跳下窗台来到我的身边。
“它叫泡泡鱼。”
“不会说话的事物叫什么都无所谓，没人在乎也无法在乎它们的想法。”
柠檬转过头去说。
柠檬吃的东西和我并无二致，我还以为要特意为它准备猫粮之类的东西，这样一看，倒是只省事的猫。在和柠檬吃过饭以后我给它收拾了屋子，本来以为它会喜欢在温暖的盒子里，可它偏偏要住进我的客房里，不过反正也没有人过来做客，我便将房间许给它住。
“钥匙有几把？”
“两把。”
“两把都请交给我可以吗？”
“你要搞什么秘密活动？不会变得满屋子都是猫吧？”
“那不正和你心意？”
“不一定会养得起。”
“当然不至于。”
我将两把钥匙都交给了柠檬，不知道被它藏在了什么地方。
柠檬来到我这里的几天，白天几乎都在睡觉，无论在哪里都能睡着，我想既然如此又何必要什么房间呢？
柠檬是一只白色的猫，但眼睛周边有一圈黑色的毛，像是黑眼圈一样。
“你为什么一天睡二十小时还有黑眼圈呢？”我问柠檬。
“这是因为我之前是一只熊猫，竹子吃腻了才变成了猫。”
时代虽如此荒唐，但我想熊猫不大可能会变成猫。
柠檬还有一点和其他的猫不一样，它只在白天外出，晚上坚决不出房间，问其原因，只说讨厌月亮。
讨厌太阳的我见过很多，我也是其中一员，但口口声声说讨厌月亮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想想确实如此，没有人会讨厌月亮，它总是一副温柔文静的样子，虽有光亮，却不像太阳一般咄咄逼人，只安静地为夜行的人洒下一地白月光。相比而言，月光下的影子和太阳下的影子也是不一样的，月光下更显温柔。
“为何如此讨厌月亮呢？”
“之前是不讨厌的，猫又何苦跟月亮过不去呢？但是自从人被允许去月球之后，从那以后，便开始讨厌月亮。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过，月亮不再像以前那样亮了。”
“没太注意过，甚至连现在什么样都不太了解。”
我从未花心思看过月亮，哪怕中秋，甚至有时会忽略月亮会有阴晴圆缺。我打开窗帘，阴天，没有看见月亮。
“你去过月球？”
“去过，但多余的事情不能再讲。”柠檬摇摇头。
猫赖以得人宠爱的便是其神秘感，看来柠檬深谙其道。当猫转过头去以后，它在看些什么？它在想些什么？鱼？另一只猫？亦或是我无法理解的东西？猫不会告诉我们。虽然柠檬会说话，但我想柠檬也不会告诉我。
“只给你一句忠告，请务必保密，宁愿不抱任何情感在地球过完一生，也不要妄图踏进月球一步。”柠檬认真地告诉我。
“为何会不抱任何情感？”
“看样子你真的是什么都不了解，这个世界，你不觉得正在发生某种变化吗？”
“无非是动车越来越快，月球离人越来越近，奇怪的东西越来越多而已，说白了，就是进化，顺理成章的进化。”
“事情可不止这样，猫再如何进化也不该会说话，完全不具备张口说话的条件，并非是因为思想不够，说起来相反，只有有了语言，思想才会进化。”
“确实如此，猫说话还不算奇怪的，甚至我院子里的树也会简简单单地说句‘你好’。”
“就是这样，树的嘴巴都不知长在哪里，又怎么会发出声音？”
“这个不曾考虑过。”
树的嘴巴到底长在哪里呢？它并没有像动漫里那样具化出一张嘴，什么改变都没有，但却有声音传出来。
“所以说，你过得太粗糙了，这个不了解，那个不在乎，势必以后会随他们一样消失掉，我所指的报酬就是如此，拯救你的生命。”
并非过得粗糙，我只是单纯的不在乎，就算树张口说话，哪怕玻璃也会说话，说就是了，全都不碍我的事，我只是一个画家，说话也好，不说话也罢，自身的形象又不会改变，顶多不合它们心意抱怨几句，不过也不可能会从我手中夺走我的画撕掉，撕不掉的画便可卖出去换成钱以维持生计，从此角度而言，我又何必关心这些？无论怎么样又何谈会危及我的生命？
“我接下来所说的一切，请认真加以理解，否则单凭我也是无法让你活下去的，关键点在你身上。”柠檬喝完一杯水后认真地对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