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们从新来过
昨晚和一些高中的同学聚了聚。
十几个男孩女孩围坐一桌,几年不见,大家变化都蛮大的。不只是褪去统一的浅蓝校服的改变,更多的是从无话不说变成了各有心事,是还没有完全进入社会就熟络了酒桌上的各种规矩。礼貌得体,距离得当,疯追打闹的场景恍惚间好像只从影院的荧幕上出现过。尽管气氛随着时间慢慢回转,大家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可我总觉得有些莫名的难过,又说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对,只得借着酒量不好有些头晕的借口提前离开。
二德追了出来,说要送我,手里还握着一罐啤酒。
我撇了撇嘴,“你送我回家还整罐啤酒干什么?”
二德一听,乐了,“好家伙,一瓶Rio大半天才呡一口就醉了。咱俩可是自习偷喝酒一起被老班罚站一周的站友,我还不知道你?”
“打住,打住啊。第一,是你自习偷喝酒被老班逮着罚站一周,我呢,是因为看热闹笑太大声,被误认也跟着喝酒脑子不正常了。第二,我现在学医,要给你这种喝酒没个把门的做模范,喝酒伤身。”
“那你不跟老班说一声,还搬着书跑后门那和我站了一星期?”
“废话,要是老班知道那七罐啤酒是你一个人上自习吹得,第二天你得因为左脚先进班门被全年级通告一遍。”
二德一边把手里的啤酒抛过来,一边满脸遗憾的说“陆某,你要是个姑娘,就算是丑一点的也没关系,我一定娶了你。”
“?”
二德是我两年的高中同桌,老班把我俩调在一起的初衷是希望有人学习能带带他,别拖班里的后腿,最好能再把他感染的沉稳内敛一些,少一点调皮惹事。但又考虑到他长的挺帅,篮球也好,外向阳光,女孩子去很容易肉包子打狗。于是,艰巨的任务就安排到了我身上。
老实讲,一开始我是很不乐意的,因为印象里总会把他和不讲理的混混混为一谈,尽管他只是在一群老实学生中显得有些扎眼,没做过什么坏事,可还是有些抗拒。
但就是这么奇妙,我们两个一个别人眼中的乖巧好学生,一个叛逆坏学生成了要好的朋友。倒是有一点我俩挺像的,我没几个好朋友,他也没什么交心朋友,同样的年纪,不同的性格,一般的孤独。班里多了个闷骚男,也多了一个不再吊车尾的叛逆少年。
这样看,老班的思想还是太保守了,男孩子去也可能羊入虎口呀。
这几天天气回暖,没有那么冷,晚上的小风竟然和某些夏夜的江风一样,吹在脸上,很舒服,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一路走来,我们谈天说地,像疯子一样跑到绿化林无人处欢呼嚎叫,干瘪的易拉罐伴着一个又一个自认帅气的投篮动作被投进不远的垃圾桶一次又一次,直至筋疲力尽。
我靠着树墩,二德躺在没什么草的草坪上。
“二德,谢谢你呀。真好,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他斜睥一眼,咧嘴笑了,又闭上了眼。我望着不远的湖面,出于没有月亮的缘故,只有点缕鳞光,不知是星星还是灯火。
怔怔地,时间仿佛被拉的无限长。
二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了身,抱着膝盖,跟我讲话。
“陆呆,你还记不记得你高三第一次班会读的那篇作文?”
“哪一篇?”
“好好的一篇关于未来规划的作文,你写了一篇中二宣言。你说‘我们国家现在缺的不是什么飞机大炮,缺的是人,缺的是那些不完美的人从心底给出的无畏、坚强与同情。’你敢当着全班的面讲,我希望‘我的名字,能够庇护一方。’班里的人都觉得你幼稚,笑出了声,你不能学其他几个好学生中规中矩的说说自己打算怎么复习报考哪所学校,偏要学几年级的小孩子一样大声的念着不切实的梦。”
“他们,没有错,挺幼稚的。”
“他们错了,现在的你,也错了。四年了,我还是一直记得那个少年。他抿着嘴,顿了顿,等那些笑声变小了后继续读着‘我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我也知道可能我拼劲全力一生也只是个没什么作为的普通人,也可能我会被各种各样的诱惑迷住而背叛我自己,我眼里没有光,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但也可能,我还是我,我就是我,一直是。’那是我见过最帅的呆子了,比我还帅。’’
“那篇作文叫什么?”
“《就让时间见证》”
不知道怎么回到了家,也不知道是怎么穿好睡衣躺在床上的。
早晨醒来,迎着晨鸟的嘀咕鸣声,我好像真的在阳光里看见一个少年读着一篇作文,旁边人没有笑他,只是安静的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