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家439
小四没有回家，母亲说老屋拆了，东西都堆到后边去了，回去哪里待？桂兰说，就后边歇，秀莲家三婶家都行，她真不习惯住别人家里，算了。临时住一下怎么不行？不习惯就是不习惯。也是，到处都是灰，你就迟些时候回来吧。想想那个灰暗的小房间没有了，心里又有点空空的。
农历九月初，小义一个人回来了。起先桂兰没有想到媳妇不回家，儿子在外打工，她又没打工，不回来做什么。小义说，她现在给人家公司里扫地，扫地能有多少钱？一个月也有几百块。桂兰说，在家门口人家厂里一个月也有几百块，在……
“妈，她不做你说，做了还说什么。”他又解释说，找个长期的也不容易，所以没回来，以后就做下去。
桂兰想想把话沤在肚子里。算了，她也确实做不了什么。
找个扫地的工作还怕丢了，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图个轻巧，又不用问钱的事情，以后，什么都说不知道。
“那带了多少钱回来？”
“老娘三句话不离钱。”
“我跟你爸把老底子都掏出来了不够啊。你看鹏鹏上高中了，几年之后上大学，现在上大学比以前小四上大学学费生活费都多很多的，没钱，不说别的，生个病没钱，你还记得吧，我们老了挣不到多少也还没伸手找你要，你儿子上学……”
“晓得晓得，老娘真是啰嗦。我哪不想挣钱。”
桂兰跟小四讲，这次回来还不错，讲了他几句没有生气。房子也是他和砖瓦匠一起讲好怎么做的，说给我们个大房间，一共有四个房间，你们回来也有地方住。
红梅跟小四聊天时说：“我们几个人一起出了几万，大姐还要出力，我是没功夫了。留个房间给我们回去住住应该行的吧。大姐是不在家歇，可能就你还回去过年什么的。隔壁向前伯伯不是明说给云霞留了房间吗？我家爸妈说不响嘴，那样的儿子他们都拿他没办法，那要是有钱的，还不知道怎么看我们仨。”
“说真的，他如果老是像今年正月那样，又住一起，我都懒得在家待久了，看不下去。”
“看爸妈今年挺高兴的。”
“那就好。”
从拆房子开始，桂兰也顾不得红梅家的忙乱了，天天灰头灰脸地帮着烧饭烧水递东西找东西，向东的腰天天累得像棵歪脖子树。事情催着，小义倒也不偷懒，在里帮着做。
只要不提钱，桂兰觉得这次儿子的表现她还是满意的。所以，她只跟他说了红梅回家的事情，并没有提送礼的事情，他也没提，好像听着别人家的事情。桂兰想着过年红梅一定会带孩子回来，到时候提醒他包红包也就马虎过了。做房子，将就点。
房子一天天垒起来，三个人的干劲越来越大。鹏鹏每周回来，围着屋子转几圈，脸上也是喜色。桂兰看着儿子在地基里指着给鹏鹏看，这是厨房，前面大间给爷爷奶奶，他们住楼上，以后留楼上最亮的一间屋子给他，还做阁楼隔热，还准备放太阳能。
桂兰看着鹏鹏高兴，对向东使个眼色，说：“难得他老子这样，小鹏鹏高兴了。”
这段时间是桂兰和向东的黄金时期，和儿子劲往一处使，她老两口把自己的女儿给的都掏了出来。虽说原先预计的不少，实际花费的更多，天天中午供一顿饭，桌上还有烟酒，都是熟人，不好小气，人家磨个洋工，你就浪费了更多的。今年年成好，做房子的多，水泥钢筋都涨价了。
小义说他的钱都拿出来了，没多少。向东两个人也没办法，想着媳妇手里即使有点也不会多哪里去。他两个人有钱有事都在脸上看得见。况且，有鹏鹏要读书，他们留着就留着吧，总归自己也是为着他们。
他们感觉自己又年轻了一样。当年做那个房子时，比这还苦，去深山里买木料，一根根扛出来，两个人在家把木料按木匠的打线，自己锯开去晒干，自己制土坯，晚上下雨去收，全是他俩人的活。
有生之年还能做起楼房来，还能住上楼房，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别的都不管了，一口气做起来。
阴雨天停下来，向东和小义躺着，桂兰还出去看看材料，看塑料布盖得可严实。有时候小义和人家一起抽烟喝酒，他比人家抽得还多，兴高采烈地在那吞云吐雾的，她不高兴没说。喝酒多了，还和人家拉拉扯扯的，自己做不了事还拉着人家干不了活，她心里就窝火，去他身边小声说：“下午还有许多事，不能少喝点啊，你晚上喝点去睡觉不好吗？”
小义喝在兴头上，笑着大声说：“老娘真是的，喝你一点酒也说，不是和师傅说得高兴吗？不在乎这么点功夫。”
说得桂兰脸都红了，倒是人家师傅说：“早点做早点收工也好，回家还能下地收点东西。”桂兰说：“师傅也是过日子的人。”
高兴不高兴都是老娘真是的。
桂兰和小四诉苦：“那个懵懂皮，我说好话歹话他都分不清。”想起钱都搭进去了，又说：“本来想明年跟你爸把万年空搞好，也没钱了，以后死了他们不管，少不得是你们的事情了。”
小四觉得头皮发麻：“好好地做屋，怎么就说起死来。现在好好活着就好，管死的事情做什么。”
自己得留钱防着他们生病，还要留钱备着他们那个事情？那么久远的事情，现在就要做计划？听着烦。她现在也没有余钱，人家说包包说衣服说化妆品，她都不参与。老师们说起她都说她朴素，叫她学着化点妆，买些潮流的衣服，说年轻，穿什么都好看，太素了不大好。
这事还没完，别的事她就提醒你，让人焦虑。
想想也生气：“真是死了，他还不管？就是不管，你也不知道，他还会让臭在屋里？想那么远，烦不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