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妹妹写的关于我的文章,把我也看哭了……
姐
常常感激上天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姐。
姐仅比我大六岁,却在我的童年里扮演着一个近似“母亲”的角色。
小时候父亲在外谋生,母亲独自带着我和哥姐三个呆在那穷得掉渣的小山村里。那时母亲每天要挣劳动工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里便只剩下我们哥姐三个,担水洗衣生柴煮饭琐琐碎碎的事情和照顾弟妹之责全落在7岁多的姐姐身上。
姐姐懂事早,除了照母亲的吩咐打理好家中的一切,还用她稚嫩的肩膀护佑着一双幼小的弟妹。尽管这样,仍有些不太厚道的人常会让我们受到出乎意料的伤害。今儿隔壁二叔家大儿子故意推撞我,将我的嘴唇摔出了血,明儿哥又不知被谁踢了几脚,身上多了些青紫的伤痕……
姐瞅在眼痛在心,为了讨个公道,曾拽着受欺负的弟妹去跟邻家小孩的大人说理,结果她自己也莫名其妙地被大人揪过头发挨了两棍。
这些遭遇,不堪回首。
姐
我额头处有一个不小的疤,提起这个疤的来历,姐至今心有余悸。
那个夏日的中午,姐背着我去给地里耕种的母亲送饭。我们那儿的菜地都在半山坡,7岁多的姐背着1岁多的我吃力地爬呀爬,山路漫长而崎岖,姐说一边爬一边想起了姑姑教她的一首歌:“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往上爬”,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么一只“蜗牛”。
盛夏的太阳火辣辣,远远望见母亲的背影后,姐松了口气,把我从背上放下来,准备歇会儿。谁知姐坐的斜坡旁正好有一个废弃多年的石灰窑,松解在地的我没坐稳,顺着斜坡骨碌碌转眼滚进了旁边深深的石灰窑内,“啊——”一声尖叫后再无动静。四周骤然阴深得可怕,只有呼啸的山风“呜呜”地刮过……
姐吓呆了:“小妹摔疼了没有?平时碰一碰都会哇哇大哭的小妹为什么此刻这样安静?”她不敢跑去告诉母亲,害怕母亲会大声责骂她。同村一大婶刚好经过,见状飞奔着把母亲拽来。
姐说,等到母亲下到窑洞极艰难地把我抱上来时,我双眼紧闭,嘴唇发白,包扎在额头上的衣服已经被喷涌而出的血水浸透。母亲抱着我急急地回去了,完全没有理会一旁吓得直哆嗦的姐。大伙都以为没救的我那个晚上在乡卫生院活了过来,而姐也蜷缩在村头的草垛上惊恐又内疚地等了一宿。
姐
姐后来看见同村的小伙伴都去了上学,也动了读书的念头,可是母亲说上学要背着妹妹去。姐于是就真的背着我这个“小累赘”坐在了教室的最后那排,一如当年母亲背着舅舅上学的情形。
我在课堂上很不听话,一会哭闹一会要大小便,严重影响大家上课,老师无奈、同学嫌弃,姐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念了几个月,姐告诉母亲:“我不上学了,先把妹妹带大再说吧。”于是姐辍学了一年,在家边干活边自学,再次读书时跳过了一年级,直接读了二年级。因为姐的聪明勤奋,成绩在班上一直不错,只是错过了一年级很多学拼音的课程,普通话极不标准,到现在还是“z、zh”不分。
我两岁多那年,母亲常病,断断续续地在乡卫生院治疗。期间姐姐每晚安顿我和哥睡下后,便到村口的大树下去等待母亲回来。一个人默默地在大树底下坐着,村里不时传来“汪汪”的狗吠声,不知哪家父母找寻孩子归家的呼唤从炊烟里声声飘过。姐望眼欲穿,只期待路的尽头突然出现妈妈的身影,拉着妈妈的手一起回家……
姐说那会儿真怕,怕妈妈扔下我们几个再也不回来了,那样想着眼泪便一个劲地往下掉。
母亲有次住院不放心我们,坚持踏着夜色走路回来看看。在后山坡脚下的晒谷场,母亲见到了这样一幕:姐和哥两人用扁担抬着一小箩筐稻谷趔趔趄趄前面走着,我提拉着马灯冲冲撞撞在后边紧跟,哥当时正朝我大声嚷嚷:“你个小笨蛋,吃了几仓的谷,一个马灯都拿不起!”母亲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很多年后她还抹着眼睛跟我说:“你那时才多大一点的人啊,人都不够马灯高,真苦了你们了……” 姐姐在中考临近的那个学期因成绩优秀遭人妒忌,课本文具和书全部被一女同学扔进了厕所。擦干眼泪后,姐只好再买一套完全没有任何记录的新书复习,终因积极性和自信心深受打击,以几分之差无缘自己梦想已久的师范学校。没考上,就意味着自己的求学之路断了,看看一贫如洗的家和老实巴交的父母爱莫能助的表情,姐有些绝望了。
不甘心蜗居山村的姐走几十里山路,找到了邻乡政府有点官职的远房亲戚,求他帮忙拿个复读考中专的指标。那亲戚最初是翻着白眼看姐的,更甭说帮忙了。姐没有放弃,一趟趟的来回一声声的请求终于打动了亲戚,答应为她争取拿个指标。我那时跟着姐走过一趟那条山路,只一个单程就把脚都磨破了,而姐为了能再次踏上求学之路又把脚磨破过多少回?不得而知。 姐姐工作的第一个月拿到六百块钱工资,往家里寄了五百。因了她每月的资助,家里的穷困总算有所改善。
姐很能干很上进,凭着自己的努力拿到了所学专业的大专、本科文凭,职称也逐年递升,她护理病人的先进事迹还上过报纸。
在她拼命工作的同时,更没忘记对家人的照顾。我和哥相继出来了,父母亲也跟着来了。我的工作,哥的饭碗,父母的健康,家里所有的大小事情,姐无时无刻不在操心着,却错过了身边异性一道道温暖的目光。
我和哥各自的归宿尘埃落定后,姐在不够一年的时间内与姐夫相识相恋至相携走进婚姻的殿堂。
姐结婚的那晚,我像小孩不舍娘改嫁一般躲在家里偷偷地哭,那份深深的不舍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看着姐在姐夫身旁撒娇欢笑的幸福模样,终有所释怀,由衷地为姐姐的幸福而快乐着。
然而,命运又一次在姐姐的心头划过一刀。结婚不到三年,姐夫抱撼永远离开了人世,这个疼姐爱姐给姐送花为姐写诗的男人从此与姐阴阳相隔两茫茫。那天在殡仪馆,目送着姐夫的灵柩被送入火化炉,一声炸响后归入尘土,那是怎样的撕心裂肺,向来坚强的姐痛哭着瘫倒在我手臂上,我的心也碎了。人世间最悲伤的爱情,莫过于此。
儿时的房前屋后,铺满了一种铁丝草,生命力极其旺盛,即使枝叶被烧了毁了践踏了,根还鲜活着,等到来年春风拂过,满眼的绿意依旧逼人。姐就像这么一棵小草。
愿姐今后被命运温柔相待。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