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花山上芦苇荡
弟弟前些天来的时候,提到了很早之前在开花山上栽的杉木,说已经很粗了,但是太高了,很多买主都不愿意花那个人力去搬运,所以那些杉木只能继续留在山顶,继续长。
开花山!它在我的记忆里有着不一般的份量,曾经以满山坡的姹紫嫣红、满谷底的芦苇荡深深地印在我脑海里,我从未想过那么高的山顶上还有那样的一片景象,微风吹拂,芦苇荡如波涛起伏,层层叠叠,芦花在风中翻飞,飞向四周的姹紫嫣红,山坡上簇簇野花盛开着热情和浪漫,将芦花纳入怀抱。
最早应该是八十年代初期,大人们邀约着一道上开花山,那里有很多茶树,还种了很多的芝麻黄豆和玉米,我特别想爬上开花山就是因为玉米杆,好几次礼拜天时跟着父母想去,都被他们骂回头,不让我们去的原因是山太高了,我们太小了,怕我们爬不上去。
开花山确实很高,小时候我就感觉着,天好像就架在开花山的山顶上,爬上那座山离天也就近了。父母越是不让我们去,我们越是想去,十一岁那年终于得到许可,我和弟弟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走在一群大人们前面向着开花山出发,那“之”字形的山路盘旋而上,我坚持了一会儿就被大人们甩在了后面,父亲说爬不动了就原路返回,我咬牙跟紧他们,看到他们不慌不忙地边爬山边聊天,毫不费力似的,真心佩服极了。
到了天门岗差不多爬了大半路程,这里有几块巨大的岩石,视野开阔,回望山脚下的村庄,比脸盆大不了多少,人则成了一个黑点,大人们一般会在这里歇息一下,喝点水,我站在大岩石上,看着变得好小的村子,觉得自己在很高的地方,仿佛伸手可以摸到天,心里莫名的飘飘然了。
休息过后,继续爬山,到了山顶迎面一阵阵风儿扑来,凉爽无比,我们过山顶往下走两三里的样子,眼前豁然开朗,山谷里开垦过的一边是绿油油的庄稼,没开垦的一边就是芦苇荡,那一瞬间我有错觉,这里不是海拔近千米的高山之巅,是平原,是江边……我忘记了累,跳着跑向芦苇荡。
父亲在一颗大树下的岩石边,搭了几块石头,叫我打些水来烧,为了增加我的积极性,说还可以烧玉米吃,于是父母带着姐姐在除草,我和弟弟捡些干树枝烧水,又掰来几颗玉米烧,当然还不忘啃玉米杆子。
离我们远一点的山谷里,是另外几家的庄稼,他们竟然还搭了一个草棚子,为避雨、休息的。他们把带来的中饭,水都放在棚里,我遗憾父亲不知道也搭个草棚,害我们只能在树下的岩石上吃饭休息。玉米烧好了,香气四溢,有些地方烤焦了,也不愿浪费,啃得嘴巴都黑了。
父亲说我和弟弟,爬山那么累,就为吃玉米,玉米杆?才不是呢,我打水的时候看到那边的岩石前有很多韭菜,问过母亲,然后就去杀韭菜,回家煎蛋饼,好吃。
这里风景如画,这里有吃有玩,如果不爬上山来,又怎知这些!
傍晚时分,我们回家,从山上下来好快,我和弟弟一人背了一捆玉米杆。
那年的暑假,我爬山的兴致特高,渐渐的从空着手到能背着一壶水上山了,到了山顶除了烧水也能做点别的事了:打毛桃苦李。大人们对哪里有棵桃树,哪里的苦李好吃些都一清二楚,说下午收工之前带我去打,我哪里等得及他们,就自己去打,爬到树上摘,摇晃着树枝让已经成熟的果子掉下来,然后下来捡。
烈日炎炎,山顶上并不很热,风一阵阵的吹,有时风还把雨也捎来了,夏季的雨,来的没有任何征兆,去的也干脆利落,甚至连日头都懒得回避的,豆大的雨点在阳光里坠落,砸在身上有点冲击波,我当时想:离天近些的原因。
看雨来势凶猛,我们会争相奔跑,去那边的草棚子避雨,大家聚在一起就东拉西扯,有人说前些天谁在这山上看到了老虎,躺在岩石上晒太阳,“真的假的?”没人知道,于是大人就叮嘱我们不可以乱跑了,我也有些怕,但更想知道那个猫科动物头上是不是真的有个“王”字。后来证实不是老虎,是云豹。
有一天我们在山上除黄豆草,玉米已经掰回家了,剩下的杆子父亲前几天就砍了,晒得差不多了,父亲就叫我们把玉米杆子聚集起来,他点火烧了,没人在意那火什么时候顺着枯草钻进了山边的茅草丛,就在一瞬间火苗冲天而起,并很快向小竹林蔓延,反应过来的父母大声叫喊着村里其他人的名字,求他们帮忙灭火。大家看到火势也都纷纷赶来,没有大量的水,只能在前方小竹林拦截,砍出一条分离线来,可是天干物燥的,火势太猛,浓烟滚滚,第一次没拦住,大家只好再到前方砍,母亲开始了哭和埋怨,几个人砍一把青竹子打火,没多久都烧着了,我也急,抓起扔在饭盒边的外套,跑到芦苇荡边上的水沟里,将外套浸透水,拎起来就跑回来,挥起湿淋淋的外套来打火。幸亏那天上山的人多,一部分人打火,一部分人砍火路,总算控制了火势。
下山时,大家就像战场上下来一样,脸上,手上都黑乎乎的,母亲一再感谢乡亲们的帮忙,说打不灭那火就要坐牢了,山下村子里也都在猜测,是谁家烧走了火?还好被烧的面积里都是小竹子,没有木材,所以大队里没有追究责任。
开学后,老师布置写作文,题目《暑假里最难忘的一件事》,我写了开花山上的失火事件,老师大加赞叹,说写的好极了。我却是心有余悸。
最后一次上开花山,记得是中学毕业后,和敏两个人心血来潮去打毛桃苦李,人们早已不在山上种庄稼了,荒草覆盖了整个山谷,芦苇荡也更加的波澜壮阔了,在树林里,看到一个个大坑,坑旁有许多的野兽脚印,我们判断不是野猪就是豪猪,心里有些怕。因为毛桃苦李早就熟了,掉落了一地,我们就坐在树下吃。回家后被父母骂了一顿:胆忒大了!
二十多年没爬过开花山了,山上的芦苇荡一定岁岁朝朝,都在迎风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