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爷
壹
午后柔和的阳光穿过老旧木屋西墙的破洞照进屋里,无数圆圆的光点像群星一般洒满了木屋,昏暗的房间顿时有了些许光亮。
一束光点从摇摇欲坠、满是蛀虫洞的竹床下慢慢爬到床上,爬到熟睡的陈三脸上,又慢慢爬到他的左眼上,强烈的红让他右手不自觉地一档,他极不情愿地、艰难地睁开了一只眼,又睁了另一只眼,他慢慢支起身子,看着光束中飘飘扬扬的尘灰,屋里许久没有生火的炉子,许久没有清洗的锅碗和满地的狼藉,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他一把掀开黑的发亮、薄成一片的被子,坐起来伸伸懒腰,揉揉惺忪的眼睛,抓一抓乱蓬蓬的头发,自言自语地笑道:“唉!今天又得干活儿了!不知道又轮到哪家有福气呢?”
他已经睡了一夜一天,昨夜赌得精光,心情很是不爽,骂骂咧咧地走回家来,幸好床边还留有满满一葫芦玉米酒,那是出去赌之前买留下的,玉米酒就像是一副仙药,令他马上忘记赌输的所有不悦,他躺在床上边喝边唱,自个儿把自己喝得大醉,迷迷糊糊睡去,直到现在才醒来。
陈三在满是口水印的破枕头边摸出酒葫芦,摇了摇,听到葫芦里泠泠的响声,他胡子邋遢的脸上漾起了一丝笑意。
“张三家?不行不行,盗亦有道,张三最老实,我到他家偷的最多,今天若再去他家偷可真没有人性了,下个月再偷他的。偷哪家呢?……何大头家?何大头那个愣头子,做什么都慢半拍,就连种庄稼都比别人家晚,别人都收成了,他家却还要等上好久才能收成!过一段时间再偷不迟……大娘家?不行不行,整个村里大娘对我最好,又时常带些东西给我,今日实在不忍心再去偷大娘家……”今日,陈三的良心似乎有所发现,他思来想去,想到了梅老爷,想到了梅老爷在月亮河边的十亩玉米地,玉米已经成熟,一包包结实饱满,正可以拿来煮吃、烤吃,还可以偷上几麻袋拿到邻村去卖钱。
“他奶奶的!梅良心这狗东西!上次偷了他两次,两次都被抓到,还挨了他的板子!”想到此,陈三依然还是充满火气,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屁股,仿佛过了许久他的屁股还没好似的,仍在隐隐作痛。
陈三似乎生来就是要偷盗的,他好吃懒做,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年轻时将家里分的田地钱财赌的一干二净,现在只住在一间破旧的木屋里。他到田地里偷,到集市上偷,到人家里偷……他偷瓜果蔬菜,偷钱财衣物……总之,他无地不偷,无所不偷。他几乎从不失手,而且一旦出手,每次都能满载而归。但他却在梅大户手中连栽了两次,那也是他唯二失手的两次,而且,每次都被梅老爷狠狠地教训了一番,所以,每每想到梅老爷,他总是火冒三丈。
“哼!此仇不报非君子!今日陈爷就偷你两麻袋的玉米,我就不相信,这次还能栽到你手里!嗯?君子?我也算君子?”陈三两双小眼睛转了转,想了一会儿笑道:“哈哈,平日不算,今日大概也算个君子吧!呃……或者今天算个侠盗吧!对!我陈爷就是侠盗!那梅良心欺压佃户,胡乱加租,胡乱克扣仆人的薪水,我到他家偷,是给他面子,瞧得起他,他竟然还抓我,拿板子打我屁股!实在可恶!今天,我要替天行道!嘿嘿!”他边想边整了整破烂的衣裳,得意地笑了。
屋里,无数光束斜射在地面上、墙上,陈三的身子上,天还大亮,对他来说,白天是睡觉、休息的时候,绝不是动手的时候。
“这次一定要好好干上他一票,等天大黑了再动手。啊!美酒!美酒!哈哈!哈哈!”陈三举起酒葫芦,将昨日剩下的两口酒一饮而尽,又倒头而睡。
贰
陈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完全暗了,圆圆的明月高高挂在屋门外一棵光秃秃的大树上,繁星闪耀,整个村庄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中,家家户户亮着灯火,几户人家还升着一丝丝灰白的炊烟。
陈三是喜欢黑夜的,黑夜总能给他带来财富。对他来说,夜,总是越深越好,越黑越好,他把自己在梅老爷手中的两次失误归罪于自己动手得太早,夜还不够深,不够黑,所以,这次他决定更晚一些再动手。
陈三几次走到门外观望,当村里最后一盏灯火熄灭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仿佛这时村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他喜欢这样美好、安静、祥和的夜晚,人们干活儿累了一天,正是放松、休息的时候,也正是他干活儿的好时候。
陈三的肚子饿得咕咕作响,他提提裤子,把腰带系得更紧,然后转身回到屋内,在床底一顿乱翻,翻出两条破了洞但还能勉强使用的大麻袋,他将大麻袋披在身上,大摇大摆地出门了。月亮河不远,约摸半个时辰就可以走到。
朦胧的月光照亮了山道,夜虫吟唱着优美的歌谣,浓浓的夜来香香气充盈了四野。陈三心情大好,他踏着轻快的步伐,轻轻地哼了起来:“天天忙,日日忙,忙来给我陈爷吃,忙来给我陈爷喝,田里忙,地里忙,忙来给我陈爷喝,忙来给我陈爷吃……”
弯弯的月亮河波光粼粼,徐徐微风中传来两岸庄稼的飘香。过了河,陈三便一头闪进河边厚实棉被似的玉米地里,“咔嚓!咔嚓!”掰起了玉米。
“窸窸窣窣”玉米地里传来一阵声音,陈三吃了一惊,一动不动地竖耳倾听,听到是田鼠“叽叽”的声音后,他舒了一口气,但心中又立刻升起一团怒火,抓起地上的土块朝田鼠的方向猛扔了过去:“去他娘的!人们辛辛苦苦种的庄稼也是种来给你吃的吗?啊?也是种来给你偷的的吗?滾!他奶奶的!呸!”
田鼠受此一惊,簌簌地跑远,好一会儿没有了声响,陈三笑了,对此很是满意,但过了一会儿,玉米地里又响起了田鼠“窸窸窣窣”的声响,陈三又捡起土块扔去,但田鼠跑远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他娘的!也罢也罢!今天你陈爷高兴,且饶了你!感谢你陈爷吧!”陈三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道。
两个大麻袋已经装满,陈三肩上扛起一袋,一只手中拖着一袋,他步履蹒跚,一步一步正要走出玉米地,突然!一只大脚猛踹在陈三的胸口,像一块巨石飞砸而来,力道之大,将他踹得往后飞起,肩上、手上的麻袋掉落,将他一绊,摔了个大跟斗……
叁
“哎呦!哎呦呦!我的老娘啊,哎呦……”陈三被踹了一脚,捂着胸口在地上滚来滚去。
“谁他娘的敢踹我陈……”陈三正欲跳起发作,只见眼前火把已经亮起,面前站着梅老爷的跟班——身影魁梧、傻眉楞眼的大虎,他高举着火把,瞪着一双大眼盯着陈三,吓得陈三赶紧将快要脱口而出的话给吃了回去。
“哦哦,原……原来是我的大虎……哥呀……”陈三捂着胸口狼狈地站起,挤出笑容说道。
大虎没有理会,只是露出一丝诡笑,仿佛在说:“今天又可以拿你来练练手了!”陈三不禁打了个寒噤。
大虎让出半个身子,露出几步外站着的梅老爷,他瘦弱矮小,却衣着光鲜,脖子上的大黄金项链在火光下熠熠夺目,手指上戴着金的、银的、玉的戒指,他头上还戴了一顶镶着一块大红玉的牛皮帽子,帽子上方圆圆凸起,四边的帽檐深深地耷拉下来,遮住了梅大户半张脸,火光下,只见到他的扁鼻子,两条长长的鼠须,又小又薄的嘴唇,又尖又长的下巴。
陈三想起自己前两次被抓,梅老爷也是这副打扮,戴着这顶奇怪的牛皮帽,他又是害怕,又是惊奇:“这天不寒,地也不冻的,梅良心为什么一到了晚上总要戴着这顶帽子?”
“好你个陈三,皮子又痒了是不是?竟敢又偷到我头上来了,你小子胆儿挺肥啊,前面两次是不是没打够?”梅大户狞笑着,尖声说道,他一张开口,那张小嘴就咧得很大,露出满嘴的大金牙。
“哎呦,不是,梅老爷,不是……我……我只是……以后我真不敢了梅老爷,求求你,饶了我吧!真是最后一次了!”梅老爷一说话,陈三便吓得打了个激灵,跪在地上哀求道。
“大虎,把他给我抓回去,打上三十大板,看他这次还长不长记性!让全村人知道,老虎的尾巴摸不得,我梅老爷是偷不得的,嘿嘿……”梅大户歪笑着,金牙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诶!好的老爷!”大虎哈着腰笑道,转过身子,照着陈三的屁股就是一脚,陈三疼得跳起,大虎又一把抓住他的一只耳朵往上扭提着,陈三被他提得脚尖高高踮起,几乎快要离了地,嗷嗷地叫着。
“哎呦呦,我的大……虎哥……轻……轻点儿……哎呦,哎呦呦……”
大虎一脸坏笑,很是满意陈三的反应,过了一会儿,他才松开陈三的耳朵。
“哎呦呦……啊!血!哎呦呦……”陈三耳朵流了血,他捂着耳朵,一抬头,正见到大虎用下巴指指地上的麻袋和玉米。
“啊?”陈三没有明白大虎的意思,大虎又用下巴指了指,陈三还是摇摇头,大虎突然抬起一只脚,作出要给陈三一脚的样子,陈三似被闪电击中了一般向后跳起,马上会意,急忙说道:“哦哦,大虎哥,我知道了知道了…………”他将地上的玉米,一包包捡进麻袋里,然后往肩上扛起一袋,手中拉着一袋,蹒跚地跟着梅老爷往村子走去。
一路上,一旦陈三有所松懈,旁边的大虎便会大喝一声,提起大脚对着他的屁股来上一脚,陈三累的满头大汗,不敢怠慢,手脚却又酸痛不止,在屁股挨了十几次大脚后,三人终于回到了梅老爷家。
肆
陈三撂下两只大麻袋,便像煮熟了的面条一样瘫软在梅老爷家堂屋的地板上,他闭着眼睛,嘴吧大张,粗气大喘,额头到下巴满是一道道白色的汗渍。
堂屋里,灯火通明,梅老爷坐在堂屋正中的太师椅上歪嘴笑着,帽檐压的很低很低。
“哎呦!”
陈三惨叫一声,屁股又挨了一脚,抱着屁股在地上打转。大虎已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个长凳摆在陈三旁边,手中还握着一根沾了水的木棒,对陈三颐指气使,让他趴在长凳上。
“大虎哥,轻点儿!”陈三哆哆嗦嗦爬起,趴到长凳上,回头对大虎哀求道。
“啪!”
“啊!”
“啪!”
“哎啦喂!哎呦!我再也不敢了,啊!求求你了,梅老爷!啊!哎呦喂!……”
“打!打!嘿嘿!往死里打!嘿嘿!”梅大爷不住地拍着太师椅的扶手大笑道!
……
陈三是被一盆冷水给浇醒的,他一睁眼,便发现眼前满是一双双脚,有穿布鞋的,穿木屐的,穿草鞋的,还有光着的。此时,天已大亮,他抬头一看,自己正趴在梅老爷家大门前的街道上,村民们已将他围了起,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陈三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心底升起从未有过的羞耻感,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他刚要翻身站起,屁股便一阵剧烈、火辣的疼痛,双脚也不听了使唤,“哎呦,哎呦……”
“哈哈……”
……
陈三将衣服拉起,把头埋着。
“安静!大家安静!”陈三闻声,瞄眼看去,大虎正高摆着双手向大家大喊道,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梅老爷站在梅家大宅高高的台阶上,一只手指着地上的陈三,一只手捋着长长的鼠须大声说道:“咳!咳!各位乡亲,贼人陈三昨夜竟敢偷我玉米,被我逮了正着,看到没?这就是惹毛我梅爷的下场!嘿嘿,从今往后,你们的佃租再加一半,还有,帮我家干活的那几个懒鬼,以后上工要早半个时辰,下工要晚半个时辰,嘿嘿,不听话的,下场就和陈三一样,嘿嘿。”
围观的村民面面相觑,对梅良心的借题发挥,他们是敢怒不敢言,摇着头唉声叹气。陈三见状,便立即双手用力地往前爬去,只盼着早点爬回家中。才爬了几步,一只破草鞋擦着他的头飞过。
“狗X的陈三!我家的西瓜是不是你这贼人偷的?他奶奶的!”
人们斗梅老爷不过,便只好落井下石,将所有怒气发到陈三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陈三扭头看去,见是李老六,便又讪讪地继续埋头往前爬去,一来,他的确偷过李老六家的西瓜,二来,李老六高大魁梧,他打不过李老六,更何况现在屁股疼得站都站不起来,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要紧。
“我藏在村口大树洞里的酒肯定也是这鸟人陈三偷的!”陈三不仅认得这声音,而且很熟悉,是癞子阿西的声音。
村民常常将陈三和癞子阿西相提并论,但陈三是从来不屑于与癞子阿西为伍的,更不屑于偷他的任何东西。他认为癞子阿西是乞丐,乞丐总是伸手向人要东西,而陈三自己呢,他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偷,他和癞子阿西怎么能一样呢?所以,他不仅瞧不起癞子阿西,还时常欺负癞子阿西。当他听到癞子阿西对他的污蔑的时候,他怒得毛发竖起,转头大骂:“他娘的……”话没说出,一块干牛屎飞来正中他的脸上,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哈哈哈”
……
人们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悦,人群中笑声一片,癞子阿西也躲在人群里哈哈大笑。接着,破鞋、石块、烂菜叶,以及人们的谩骂声铺天盖地地向陈三袭来,他偷过的,不曾偷过的,瞧不起偷的,都在笑他、骂他、扔他,就连和他要好的猴子老四也跟在人群中乱扔乱骂,好像全世界的东西都是他偷的,全世界的坏事儿都是他干的。他身体发热,大汗涔涔,感觉自己快要被淹没,就要喘不过气来,惊慌失措地、急匆匆地爬去……
伍
没有陈大娘每日送来米粥,陈三是熬不过那个秋天的。
北风萧瑟,落叶纷纷,一个多月后,消瘦了许多的陈三终于从床上爬起,他似变了一个人,不再像以前那样油嘴滑舌,吊儿郎当,不去赌了,也不去偷了,他变得沉默寡言,还每日到田地里帮陈大娘一家干活儿,很是卖力。
每当到了傍晚,吃好饭后,陈三就会偷偷跟踪梅老爷和大虎,他一定要报仇,一定要弄清楚为何自己每次都栽在梅良心手里。他三次被抓,都是夜深人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两次是在月亮河边的田地里,一次是在梅良心家的大院里。
三次啊,对于从不失手的陈三来说,这是个多么耻辱的事情啊,何况梅良心又当着全村人的面欺侮他,说他是一个小偷,使得村民瞧不起他、嫌弃他、欺负他,让他在村里抬不起头来,连癞子阿西这样的人都敢欺负他了,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这仇他一定要报!
每日傍晚,陈三悄悄躲在月亮河边的芦苇丛里,发现田地间帮梅良心干活儿的人都走光以后,天色早已经昏暗,此时,梅老爷和大虎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偷偷摸摸地走到玉米地边的一棵大树下,大虎将瘦小的梅老爷扛在肩上,梅老爷鼠头鼠脑地左右看了看,然后从袖间摸出那顶奇怪的牛皮帽子戴上,又往头上摸了摸,然后将什么东西放进高高的树洞里,放好以后两人才回家去。陈三又悄悄尾随二人回家,偷偷爬到梅良心家墙外一棵树上,往院墙里看去,看到大虎又扛起梅老爷往房梁上放了什么东西,放好以后,大虎便背着梅老爷回房去了。第二天天不亮,这两人又早早去房梁上、树洞里取出,二人每天如此。
“这两人偷偷摸摸,捣什么鬼?树洞中、房梁上到底是什么东西?”陈三很是惊奇,他断定自己每次被梅良心逮住,一定与树洞里、房梁上的东西相关。“一定要查个清楚。”进梅老爷家院子太过危险,他决定先去玉米地边那棵大树的树洞里探个究竟。
这一天,陈三又和往日一样躲在月亮河边的芦苇丛,梅老爷和大虎二人已在树洞里放好东西回家去,陈三仍一动不动,不敢弄出一丝声响,一直等到月亮爬到头顶,他才钻出芦苇丛,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来到那棵大树下。他点起火明子,叼在口中,撸起袖子爬上大树,来到树洞处,他伸长脖子往里看了看。
“啊!”借着风中忽明忽暗的火光,陈三看到树洞里竟有一只鸡蛋一般大小、圆鼓鼓的眼睛在愤怒地盯着他,眼睛旁边,一只耳朵直竖竖地听着!
“哎呦!……”陈三吓的从树上掉了下来,火明子也熄灭了,他终于明白,原来树洞里、房梁上的东西是眼睛和耳朵。
“怪不得这梅良心一到了晚上就要戴着顶奇怪的帽子,还有,我两次在田地里刚要往回走的时候梅良心都能及时赶来抓我,还有,那次从他家狗洞里钻进他家院子,刚刚站起,便被马上赶来的梅良心和大虎抓个现行,原来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陈三打了个寒颤。
“这两人现在正在赶来抓我的路上吧,哼!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眼睛耳朵拿了去,从此远走天边!”陈三腾的站起,爬上大树,一把抓起热乎乎的眼睛和耳朵,跳下树来,向月亮河边冲去,将手中的眼睛和耳朵用力扔进月亮河里!
“哈哈!哈哈!……梅良心,你也有今天!哈哈!”陈三大笑道,正高兴间,抬头看到月亮河对岸,远远的山路上,一支火把正往这边飘飞而来。
“梅良心、傻大虎,这次你们抓不到我了!哈哈!”说着,陈三撒腿往月亮河下游飞跑而去。
……
村里许久没有陈三的身影,有人说他一定是喝醉酒掉进月亮河淹死,被水冲走了,也有人说自己在某镇见到一个像陈三的人,很是勤劳,日子过得很好……他们还惊奇地发现梅老爷梅良心少了一只眼、一只耳,梅家的日子越过越糟。
“这梅良心一定是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儿!”
“梅良心罪有应得!活该!”
“是不是陈三干的?”
……
又过了几年,发生了饥荒,村子一片荒凉萧条景象,梅老爷家被饥饿的难民洗劫而空,梅老爷从此患病在床,再也不起,大虎也不再听命于他,还将他最后的一点粮食裹挟而去。村民们日日以啃树皮、吃野菜艰难度日,唯有陈大娘一家被某镇一个大户人家接了去,好生接待,衣食无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