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香
文/沧海一笑
槐树之上,槐花香。
每年此季便情不自禁地在这花香中能嗅出母亲的味道,那份久别的深情拌着槐花的香气深深地潜入了我沉沉的记忆里,化开浓浓的思念……
那年槐花飘香的季节,当时母亲己是四十出头的妇人了。她从东北老家随夫来到这西北偏隅城市时,不过三十多岁。
在那个洪荒不堪的年代,记忆中,母亲的腿上好似绊着条无形的脚链,链子的长度只够她在单位与家的厨房之间来回转悠,链子尽管不曾上锁,可她就是这样心甘情愿地驻守之间,无悔地付出,如今忆起她那劳作后的莞尔一笑,好像洒了满路的温情和幸福。
回忆似一部像册,一張張泛黄的照片承载着多少当时的艰辛而今温存的故事。
那是个星期日,学生放假的清晨,前晚母亲便与我约好,要带我去一个叫“水电处”的地方,那是个离家十几公里的“远方”。那时的交通主要靠脚,所以也算一次远足。那里有一所母亲单位系统的肉联屠宰场,在那个物质匮乏什么都不敢多想的年代,肉是计划供给的,能搞到一付猪下水是件很偷着乐的事,且必须得有“后门”,而母亲在单位人缘是出奇的好。当时我怀着年少的好奇与兴奋和母亲趁着晨光出发了。那时不知为生活愁苦的我,洒了一路的欢歌笑语。当我和母亲拎着十几斤的收获返程时,己到了下午晖光收西的时刻,此时的水电处道路两边正是槐树之上,槐花飘香的季节。母亲与我小憩树下,洁白浅浅泛黄的串串槐花在习习微风中送来缕缕馨香,母亲捡起树枝娴熟地打了满满一地,我尽情地像玩耍般装满了大大的网兜,那辉光映在我母子脸上,泛着满满的惬意。这便成了我母子俩分食随带干粮的最佳佐餐。那花中淡淡的甜味至今忆起还丝丝留香。
这次的收获,便成了家中这几日餐桌上美好的想往。槐花会经母亲魔幻般的巧手加以粗质的面粉就变成一顿香甜的槐花饭,而处理猪下水则是即费力又费时的技术活,在三番五次的烫、烤、搓、泡,灌洗后,头蹄变得生白而可爱,肠肚心肝像注入了生命般的鲜嫩。母亲的汗水伴随着厨房午夜的灯光,成就了家人餐桌上饕餮的享受,此时卤味的喷香也轻轻潜入了我酣睡的口水里。
少时的味蕾是感应心灵的通道,每一次咀嚼都是在品尝母亲的芬芳。
生活是一种永恒的沉重和努力。我觉着,母亲视时间为敌人,当年三十几岁随夫从老家毅然来到这里,抛弃了至爱的亲人和今天称之为公务员的工作,到此一切从头再来,四十岁因生活的需要放下自已所长又去学会了理发,只这份不舍与韧性便显出了母亲那种对家的深爱是何种的厚重。只有在她走的那一刻,我才深切地明白,这辈子儿子是做完了,而她却永远只成了一个记忆中的名词……
又是一年槐花香,那微风依旧吹来满面的淡香,却少了那份亲切,那份温柔,任这旧识的风撩扰思绪,只能唤醒过往的思念却再也感受不到那份熨帖在心的母爱。如今很多温暖的回忆,在当时却是那般的不易与艰辛,体会中的记忆如窖香般馥郁成新,久久悠荡在心中难以散去。
回不去的是从前,到不了的是故乡。
槐树之上,槐花香,我又闻到了母爱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