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丨章②-失落遗迹的常驻人口
这是我加入莫哈瑞特工的第八个年头，我在得失中不断成长，再也不是方文琼眼里那个爱犯傻的苏慕了。
沈阳展示会的日子如期而至，乔子叫的多家记者纷至沓来。
很快，无数镜头对准了伤痕累累的我，记者把话筒塞了过来。
“苏慕先生，你从失落遗迹回来后有什么特别的收获吗？”
我指了指身后展示柜里的文物财宝。
“不不不，”记者笑了笑，“我是指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发现？”
“Nothing。”
记者似乎不依不饶，继续引导着我：“我听说，失落遗迹那边有远古人类——一种隐身的幽灵人，不知道苏先生可有看到？不妨跟大家分享一下。”说罢，又贴在我耳边低语了一句：“你傻呀，这么大的新闻，新闻是什么，新闻就是钱啊，那些科学家肯定都想去找到传说中的幽灵人，不管有没有你都应该说有的。”
我陷入了回忆……
半个月前，打算结婚的我跟Miss 姐提交了辞职申请书——老邪被调去了华中，东北的莫哈瑞已经由Miss 姐全权负责了。辞职申请书提交不久后的一天我突然接到命令，让我带自己的小队前往西夏陵后方深山的腹地，找寻传说中的宝藏跟幽灵人，而这次任务的雇主竟然是Miss姐自己。
已年近五旬的Miss 姐依旧风韵犹存，稍加打扮便如少女般美丽动人。之前总有人说Miss在执行失落遗迹的任务中对敌方的一个男人一见钟情，于是一生未嫁，那次任务也未能完成，还受了处分。
Miss一直对我很是照顾，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私底下，新加入的特工偶尔还会开玩笑说她未嫁八成是想老牛吃嫩草。
“小苏，我知道你去意已决，但在离开前，能不能帮我做件事……”Miss有些羞于出口。
“当然好啊，不过已经确定它没办法重生了，我们应该没什么特别的任务了吧？”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她都还没说是什么事情。
她将一块石头递给了我，道：“你知道有关我的那个传言——说我在一次任务中爱上了一个男人所以终生未嫁，那件事情是真的。具体之前没告诉你的事情，等你回来我都告诉你。”
她看了看四周，大概还是放心不下，靠近我贴在我耳边低语了几句。
“失落遗迹？”听到她的话我十分诧异，那个听闻已久的地方再一次被提及，随之想起的是在那里曾经未完成地方任务。
要知道，莫哈瑞这些年没有完成的任务除了大教堂下面的地下皇宫那次，就是失落遗迹了。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是由于什么，包括之前Miss 姐跟我的回忆，也只是有所隐瞒了。
“那个任务不是取消了吗？而且……Miss姐，你应该知道的，我这次辞职就是为了娶文琼，现在再去执行任务……”
Miss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我，上面的检验报告显示一个叫“米加”的五旬女人已确诊癌症晚期，而看检验报告上的照片，“米加”就是Miss。
“小苏，你可以拒绝我的。”
Miss姐点燃了一支烟塞进嘴里，却被我一把抽了出来，“Miss姐，我说了多少回了，少抽烟少抽烟。”
她又把烟抢了过去，重新塞到嘴里：“抽不了多久咯……”
Miss姐目光炯炯地朝西面看去，而那个方向大概就是失落遗迹。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医生最近又给我安排了化疗，同时收到了这块来自贺兰山的石头，所以才……”烟还有半根，Miss一口吸掉，朝天空中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小苏，拜托你了，帮我完成最后一个愿望，好么？等你回来莫哈瑞也许就要解散了，成都的那栋房子我会送给你当贺礼的……”
“你别这么说，Miss……”想起这几年她对我的好，我找不到任何推脱的理由了。
曹锋棋，宁夏的一名穆斯林，从小就在银川生活，对于西夏陵后面的那座山更是了如指掌，彭宇将他介绍来的时候我还有点迟疑，但他说几年前高级小队就是请曹锋棋当向导的，肯定靠谱。而且那边的地形十分复杂，没有曹锋棋我们根本进不去，我犹豫再三还是不得不答应了。
方文琼知道我还要去执行任务，还是曾经失败的任务的时候，嘴上一百个不愿意。
“Miss姐确实对你很好，但苏慕，我们都要结婚了，你都申请辞职了，还要给她做什么？”
“文琼，我跟你说过一些，她救过我的命，还在队里打算开除我的时候将我留了下来，如果没有她的极力挽留，我也不会后来跟你在一起，马上要娶你，对不对？”我抬手在她的额头上摁了摁，“乖啊，回来我们就立刻结婚。”
大概是想到将要结婚，所以她立刻又笑成了一朵花：“好好好，但我要跟你去，太危险了，我们一起面对。”
我已经忘了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只记得那天阳光明媚，我却做了一个让我一辈子黯然神伤的决定。
曹锋棋并没有臆想中的精壮，甚至颇有几分苍老，背微驼，头发也不多，这倒有些意外。彭宇看到他时也显得有些惊讶，还感叹了一句“多年不见，你变化挺大啊”。在我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曹锋棋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着大大小小十几道伤疤。
“赛俩目。”他朝我鞠了个躬。
“啊？”我一头雾水。
曹锋棋解释道：“这句话是穆斯林的问好，意思是‘祝安康，愿主保佑你’。”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实在孤落寡闻，“那我需要回答什么？”
“我阿莱酷门赛俩目。”
向冲之突然开口道：“姜爸姜妈还挺好的吧？”
曹锋棋一愣，点头，“嗯，他们找到了孩子，被接到城里去了。”
姜爸姜妈是住在贺兰山脚下的一户普通人家，八年前盛情招待了莫哈瑞前来的高级特工队。不幸的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从小就被拐卖了，他们捡到曹锋棋后视其如亲生儿子对待。
我们一行七个人往西夏陵三号陵后面走去，夕阳打在那堆整体造型简化了金字塔的黄土上，我们来不及观赏，瞥过就继续朝前。走了很远都没有发现失落遗迹的入口，只发现了一条小河。
曹锋棋沿着河边走了很久，似乎在找进去的入口。
“老曹，我记得你不对这里了如指掌吗，怎么还需要这么费劲？”彭宇眉头紧锁，朝曹锋棋喊道。
曹锋棋朝这边看来，表情倒是十分自然，摆了摆手：“太久不过来啦，而且都快十年了，地形肯定有些变化的嘛。”又喊道，“找到了找到了，你们过来吧。”
他所在的位置有一片小树林，也不知道他在哪棵小树附近动了什么机关，眼前小河里面水流突然慢慢变缓，紧接着，河水中间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洞，刚好够一个正常人通过。
“这个就是失落遗迹的入口，大家快跳下去吧，开关每天只能开启两次，每次只有五分钟左右，一会就自动关闭了。”
我轻轻推了曹锋棋一把，“你先跳。”
彭宇拉了拉我，又朝曹锋棋笑了笑：“老苏他没别的意思，就是……”
曹锋棋又摆了摆头，边往前走边说：“我先跳就先跳。”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到河边，一纵身跳下河，河水刚到他的腰部，随后径直走向那个洞，转过头露出狞笑，跳了下去，几秒后下面传来他的声音：“好了，你们可以跳下来了”。
我的目光从同行的几个人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彭宇、方文琼、向冲之以及梁溪梁脊两兄弟。梁脊是其中最胖的安排最后一个下，文琼是唯一一个女生倒数第三个下，我要确保下面安全再下去。
看到彭宇、向冲之跟梁溪先后跳下去都安然无恙地做出了回应后，我才让方文琼紧随其后跳了下去。
我看了梁脊一眼，“要不你就别下去了……这个洞的尺寸你不一定能下去。”
“咋可能嘞，嫩咋这逗，俺哥都下去了俺咋能不下去嘞？”
梁脊的普通话是硬伤，我们时常调侃这点。
我想了想，也不劝了，当初真正想加入我们特工队的就是梁溪，但两个兄弟真的亲到形影不离，梁脊陪他哥哥梁溪前来报名，结果最后梁溪险些被淘汰。当时主考官向冲之考虑到梁脊确实是个人才，又离不开他哥哥，加上梁溪本身通晓很多知识，所以破格录取了他。
我又看了梁脊一眼，他眼睛直直地叮着那个洞的方向，余光发现我还在看他，朝我笑了笑：“苏队，嫩快点跳，中不中啊，俺还想找俺哥哥嘞。”
我走到河边，跳了下去，很快落到下面的河里，挣扎了几下后浮出水面发现这里是个水池，其他几个人正在岸边往这边看，梁溪眼里明显有几分顾虑。
我抬头向上看去，两三米的高度，那个洞看起来更小了，不知道是因为太远了的原因还是已经在缩小了，水从那个洞流下来，形成了一道小瀑布。那个位置应该是有人安装了一个连接岸边的开关，平时上面只是一条小河，开启开关后，就有了那个可以连通失落遗迹跟西夏陵深处的洞。
“让他快点，洞快收缩了。”说话的是曹锋棋。
我继续盯着那个洞，突然，那个洞被堵住了，原来是梁脊打算下来了，但是几秒钟过去了，他还是卡在那里一动不动，两条腿在空中用力地乱踢着。
我往岸边走去，发现梁溪正往水池里跳。
“向哥，摁住他。”
向冲之听到我的话后，跳进水池一把抓住梁溪，用力把他拽到了岸上。
我终于到了岸边，跳了上去，又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洞，知道已经没办法救出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曹锋棋，带路，我们继续往前走。”
“走？”梁溪甩开向冲之，冲过来抓住我的衣领，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了，“苏哥，我弟弟怎么办？”
“我刚刚在上面说过他可以选择不下来，他非要下来，已经卡住了，救不出来了。”我叫了彭宇一声，“彭宇，特工队任务执行法则第一条是什么？”
彭宇愣了一下，回道：“所有个人必须把任务放在第一位，把情感与生死放在最后一位。”
我将梁溪抓住我的手拉开：“听到了？”
他脸上的表情由难过转为了愤怒，眼角的泪水一直流着，“那我退出，我要出去找我弟弟。”
“梁溪，任务失败或者中途退出的，基本都会被上面派人杀掉，你应该知道吧？”我从腰间摸出一把枪，上膛，对准了梁溪，“我的人，轮不到别人来处置，如果你真要走，我来送你吧。我来之前问过你们几个人，因为这次任务比较特殊，所以跟你们说了那么多，你不是也同意了吗？”我又朝前走了一步，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况且你别忘了，当初在地下皇宫，向哥自己在下面的时候你说我们先离开。”
“那是为了完成雇主的任务，而不是像这次，为了个人恩怨。”
“Miss姐这次既是上级也是雇主，我们只要完成任务，她会给我们足够多的佣金，我跟文琼一分不要，都给你们平分。”
梁溪怔在那里，眼角的泪水已经干了，喉结伴随咽下的唾液上下跳动着，我知道他有话要说，却还是咽了下去。
“噗通”，身后的水池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看来开关关上了，那里是一篇完整的白云，看不出这个出口曾存在过的痕迹。掉落下来的应该是梁脊的半截身子，我朝刚刚那个洞看去，上面有红色的液体在滴落，我正想劝慰梁溪，他却突然跳下水池朝尸体的方向冲去。
“别去。现在的水里有食人鱼。”说话的是曹锋棋。
梁溪自然听不到任何劝告，只顾朝那个方向游去，突然他不再动弹，好像被水里的什么东西拽住了一样开始下沉，他用力挣扎着，还要想游向弟弟梁脊那边。他的头不断抬起又沉下，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没有求救，我们也看不到背对我们的他的表情，大片的鲜红色开始从他身边泛出一个个涟漪朝四周散开，血红色开始蔓延开来。
“老苏，怎么办？”彭宇问我。
“能救得起来么？”我扭头问曹锋棋。
曹锋棋摇头，道：“不可能。对不起……我刚刚才想起这件事，失落遗迹这里的水池近两年不知道怎么多了些食人鱼，甚至繁衍得越来越多。上面那个河水里面的水正好可以驱赶这个水池里面的食人鱼，所以只有当开启开关的那五分钟水池才是安全的……真的对不起……”
“没事。你把出去的线路画在纸上，给我们每人一份，如果再有什么意外状况大家可以选择自己逃离，Miss姐怪罪下来我自己把责任揽下来就可以了。”
没有人表现出恐惧的样子，但我却有些恐惧，甚至比我第一次在地下皇宫那次还要恐惧，我看向文琼，她也正看我，眉开眼笑，笑容里满是甜蜜。八年了，我们一度最想要的就是远离这一切纷争，可最后还是来到了这里——来日不可期。
梁溪梁脊的血已经靠在了一起，我拿着望远镜从湖面上扫过，发现那两滩血并没有融合到一起，才知道原来他们根本不是亲兄弟。
“我怕自己出事，所以我不觉得应该告诉你们出去的路，这样你们会保护好我。你觉得对么？”
彭宇站在曹锋棋身后向我边挤眉毛边摇头，我心里自然有些数了，但还是不太放心：“不无道理，但你先得说出来前面还有什么危险，而且一定要跟在这个女生身边，保护好她是第一重要的。”
天很快就黑了，我们六个人扎好帐篷点了一个火堆围在一起边聊天边吃带来的食物，抬头就能看到满天星斗，虫鸣蛙叫就在耳边，有些聒噪。文琼倒在我怀里，时不时帮我揉揉腿，如果不是蚊子时不时的打扰，这样的感觉也还算惬意吧。
曹锋棋说距离我说的那个洞穴还有半天的路程，中间还有一条沼泽地，跟一个峡谷，穿过后爬到半山腰的位置就能找到那个洞穴了。上一次他只是带大家进入了失落遗迹，留下一张地图后就独自离开了。他正坐在文琼旁边咬一个刚烤熟的猪肘，脸上的伤疤在火光的映衬下更狰狞了，他注视着火光，笑了笑，道：”大家都说说为什么来这里吧，我记得上次高级特工队来的时候几乎全军覆没了？“
所有人都看向我，我抬手擦了一下嘴巴，看了文琼一眼，开口道：“帮一个对我有恩的人完成心愿。”
旁边的彭宇搂过我的肩膀：“我当然是听苏哥的了，认识他这么多年了，从没坑过我。不过……”彭宇话锋一转，接道：“老曹，我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感觉你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曹锋棋跳过了彭宇话里有话的疑问，望向旁边的方文琼：“文琼，你呢？”
奇怪，他怎么知道文琼的名字，这一路走来，没有任何人叫过文琼的名字。
文琼爽快地笑出了声，看向我，低下头没有回答，能看到她有些羞涩倒也难得。旁边的向冲之抢答道：“苏队马上要跟文琼结婚了，文琼估计恨不能寸步不离地跟着苏队吧！”
“你呢？”曹锋棋问向冲之，“和Miss姐怎么样了？”
向冲之愣了愣，表情有些黯淡：“如果说之前来这里是想要陪米……Miss执行任务，那这次单纯为了找寻幽灵人守护的神秘宝藏。距离上一次来这里已经太久了，我都记不住出去的路了。”
向冲之是我队伍里面年龄最大的，本来我以为这次任务不告诉他的，他却主动请缨要求一起同往。之前那次来这里主要是为了找寻那上古的五分之一灵魄，结果由于Miss姐个人原因没有完成任务，事后向冲之承担了所有责任所以被降了职位，降到了当时我们的初级小队，后来再一起到现在的中级小队。
几个在还在谈论着怎么瓜分宝藏，我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们，告诉了他们守夜的安排，每个人负责一个时段，然后我倒头就睡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我踹了正在打瞌睡的彭宇一脚，“你怎么不叫我接替你，他妈还睡着了，出事了怎么办？”
彭宇被我踹了一下，忙掏出枪上了膛，睡眼惺忪地环顾四周，看清是我后将枪收了起来，道：“苏哥你放心，我刚眯着，担心你休息不好所以没叫你。”
几个人简单洗漱了一下便继续上路了，曹锋棋说自己好像着凉有点发烧了，但谁都没带药，他也只能忍忍了。
跟Miss姐之前所说的境况迥然不同，沼泽地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通过，甚至很奇怪，这个沼泽并不大，我们万分小心地利用绳子，藤蔓等工具通过了沼泽，而实际上沼泽的深度也不过刚过腰。路过沼泽的时候曹锋棋抹了一把沼泽的泥涂在了额头上，还用水瓶装了一瓶，看到我在看他忙解释了起来：“这样可以退烧。”
前面就是峡谷了，前面的道路出奇地平坦，倒是两边的石壁上面有很多洞，不知道洞里面是否有什么野兽怪物，我们几个人小步朝前跑着，突然，一阵厚重的喘息声传入了耳朵。
“小心。是……幽灵人。”说话的是向冲之。
我们几个人围在一起缓慢地前行着，呼吸声又响了起来，就在耳边，却看不到身影，跟我背靠背的彭宇打了个哈欠，却只打了一半就咳了起来，我扭头一看，一把匕首刺在他心脏的位置，血已经浸透了衣服，他的嘴角还挂着喷出的鲜血，而那个奇怪的呼吸声已经不见了。
几个人把我跟彭宇围在了中间，我翻了翻背包，知道彭宇马上就要死去了。
“苏……苏队，把……把……把耳朵贴过……过来吧……”
“不要说话了。”我有点想哭，强忍住，因为我知道一旦我落了泪，这个队伍就更散乱了。
我把耳朵贴了上去，他轻声说了两句话：“苏队，来生老子还给你当队员。前面的路也不知道还有多远，太对不住不能再陪你向前。小心点那个姓曹的，他一……”
跟了我几年的人就这样在我眼前死去了，我一定要杀掉那些幽灵人祭奠亡灵。
“向哥，你知道怎么对付幽灵人吗？”
向冲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时所有的队员都死了，只剩下我跟Miss，后来……”
呼吸声又响了起来，我们几个人再次靠在了一起。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栗，听着呼吸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开枪，不远处一个中了弹的人影显现了出来，我们赶忙冲上去按住了还没死的他。那是一个像极了人类的物种，浑身长满了毛发，看起来只有一米左右的身高，长相却十分耐看，而手跟脚都只有两个指头。按我从Miss姐那里听说的，这种幽灵人是一种误喝了被投入了某种隐身灵魄的河水的狒狒进化而来的，基本随时处于隐身状态，除了自己想要显形或受伤。
“幽灵人你们听着，本来我只是想找人，但你们杀了我最好的朋友，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出来谈谈？我手上现在有你们的人了。”
没有人理我，只有曹锋棋使劲拽了我衣服一下，大概示意我话说的太难听了，文琼又把我往她的身后拉扯，小声说道：“躲起来。”
“要死也是我先死。怎么，怕么？”我按了按她的头发，朝她笑笑。
“不怕不怕，有你在我怎么会怕呢。”
又一阵呼吸声靠近了，突然“呼呼”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正转过去要开枪，却发现向冲之已经把枪放下后把手举了起来，我打心里尊重他，自然也举了举手，让所有人先把枪放下。
他的前面站着一个一米高左右的矮人，看赤露的胸部应该是雌性，那个人的手里拿着一块石头。
“Miss的男友向冲之？”那个人张嘴说话了，又转身朝四周发出几声刺耳的叫声，四周的幽灵人都显身了，大概有十五六个之多，如果他们不主动出现，我们也许都会死在这里的。
“嗯。好久不见，N。”向冲之笑了笑，向前迈了一步，抱住了那个为首的幽灵人，“我是Miss的前男友向冲之。”
那年向冲之跟Miss还是一对情侣，跟随高级特工队来到这里执行任务，谁知道路上发生了太多怪事，到达峡谷这里的时候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那个时候的幽灵人还不会主动攻击人，他们甚至给向冲之跟Miss提供了吃住，Miss发现幽灵人如此善良后决定不再带走宝藏，但向冲之觉得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带走，两个人又开始吵架，向冲之一个人朝山腰走去继续找寻宝藏。
幽灵人没有名字，他们只是用字母来作为代号称呼彼此，幽灵人中有一个人叫M，他在向冲之不在的日子里一直陪伴Miss哄着Miss。受伤的女人最容易被感动，Miss觉得M虽然是幽灵人，但是跟自己更聊得来，在M的追求下，Miss决定要跟M在一起。
幽灵人恋爱的方式很简单，在山涧间找一块石头刻下自己的名字，佩戴七七四十九天后双方互换就代表可以在一起了。
我走近那个自称N的幽灵人新头领，指了指那块石头，他递了过来，我将石头翻了个面，发现背面刻有一个快要模糊到无法辨认的字母“M”。
“那……M现在在哪呢？”我问。
N叹了口气，道：“其实当初向冲之的小队有人诈死逃了出去，所以在那之后陆续有很多人来想要夺取宝藏，我们誓死守卫，甚至死了一部分人。很不幸，我的丈夫M在一次战争中死掉了。不过，他确实是总提到Miss，可惜他没办法出去，Miss又不可能留下。不管怎样，爱情无错。时间也不早了，M的消息你们也知道了，快点出去吧。来来往往的人让这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唯一不变的是我们幽灵人一直是这里的常驻人口。”
我们聊了一会儿后幽灵人把我们护送到了峡谷的最深处，再往前走就是宝藏所在洞穴的山脚了，太阳又开始西斜，光依旧刺眼，跟莫哈瑞的橙色太阳一模一样。
“你们怎么出去？”N问我，“因为出去的路连我们幽灵人自己都不清楚。不过据说山脚下的那条小河可以送你们出去。”
我指了指曹锋棋，道：“我们的导游，曹锋棋，据说以前总来失落遗迹这里玩，你没准认识。”
N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曹锋棋，又努力用鼻子嗅了嗅：“嗯，这个人见过是见过，只不过身上的气息有些陌生。也罢也罢，你们快些出去吧。”
“首领，我就不能带点宝藏回去吗？一方面我的朋友被你的人杀死了我可以将这部分钱交给死者家属，另一方面，这些都是文物啊，我可以拿出去捐给博物馆之类的……”
曹锋棋突然开口，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目光。
”现代人为什么都如此贪婪？看到的——甚至说哪怕听到的都想占为己有，又何必让他们惦记？算了算了，这些东西就一直留在这里，我们会保护好的，不会让任何人夺走的。欲望的意义在于让我们追求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诱导我们争抢与掠夺。至于你们死去的兄弟……很抱歉，这几年由于你们的人带出去了消息，不断有入侵者进来，所以……“
N带着一群幽灵人再次消失了，呼吸声来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现在已经能看得到那个山洞了，我们四个人都原地不动，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走吧，回家结婚咯。傻苏，这下没有什么事情了吧？”
文琼的话在峡谷里还有回音，我没有回答她，问另外两个人：“你们都是为了宝藏来的，怎么想？我们离宝藏只有一两百米了吧？”
向冲之笑了笑：“怎么，苏队给文琼的嫁妆不够啊？其实我就是说说的，真实的目的就是来这里看看，想让Miss放心地嫁给我，当年我们出去后她就跟我分手了。可能他真的觉得我是个贪婪的人，但我真的也只是想完成那个任务。她说爱情有时候一瞬间的感觉可能比一生还要深刻，追求不同的心动早晚也都会转为折磨。我一直想明白这句话，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突然变得沉默寡言。现在我觉得我想明白了，希望她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吧。”
“我要宝藏。”
说话的是曹锋棋，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冷漠，但是只有他知道出去的路，我并没有拒绝他的资格。
“我们打不过那么多幽灵人的。”向冲之试图阻拦他。
“那这样呢？”曹锋棋脱下外套，原来他腰间绑满了手雷跟炸药，“那个洞穴里面也就几个人把守，我们这些弹药足够对付那些幽灵人的，因为我知道，他们的数量已经没有多少了，想要带走宝藏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毕竟进来一次也不容易。况且……那几个兄弟的家人那边也好用金钱来安慰安慰。”
“你竟然带了这么多弹药……”
他笑的有些狰狞：“因为我清楚这里有多危险，也清楚你们这帮人有多可怕。现在跟我一起去拿宝藏，人人有份，不然都得死在这儿。”
我看了文琼一眼，心里是真的打怵，嘴上又威胁了一句：“你他妈说话注意点。还有，记得我说的，你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好方文琼，不然我会立刻崩了你。”
我们又加快脚步朝山上跑了过去，曹锋棋跟文琼在前面，我跟向冲之在后面。
说是洞穴，走近了才发现不过是一个地洞。
洞穴附近果然有呼吸声，我们都停下脚步屏住呼吸环顾四周。向哥追寻声音的方向连续射出了两枪，两只幽灵人应声倒地。
突然我看到曹锋棋拉了文琼一把，把她拽到了自己前面，紧接着，一把匕首出现在了她的胸前。
我赶忙抬手一枪打在文琼的正前方，又一个幽灵人显形了，而周围的呼吸声又重了起来，不知道有多少幽灵人。
“让你们走不走，果然啊，人类都是贪婪的，反正杀了这么多，也不差你们几个的。”
是N的声音。
“先把她拉进洞穴。”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不断告诉自己没事儿，可以救过来的，耳边嗡嗡作响，头昏脑涨的感觉让我有些痛苦。
我把外套脱掉了，铺在地上，然后又把向冲之给我的外套叠好垫在地上，然后把文琼抱起来放在上面。文琼其实有意识到匕首朝自己刺来，她的右手正捏住那把匕首，只可惜没有能够阻止那把匕首刺入自己的胸口。
鲜血不断地冒出，她努力地调控着自己的表情，露出笑容，用力将被匕首刺中按在胸口的右手拔出。她手掌侧面的皮已经被扯下了大半，整个手掌已经血肉模糊了，她抬起手抚摸着我的脸颊，说道：“看你紧张的样子我也很紧张，你笑笑，好吗？”
“用力调整呼吸，文琼，不要怕，不要怕，我会救你出去的，我要娶你的，我这辈子只可能娶你的，我……”
她用那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小声说道：“傻苏，一定要活着出去。还有，我爱你。可惜，这辈子这场爱情没有陪你走下去，真的，对不起……希望你可以找个人，给她幸福，因为我知道，能值得你给予幸福的人也会给予你幸福的。只可惜，我没办法看你把我们的故事写出来了……”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抱住她的双手也开始颤抖不止，就在我眼前，她闭上了眼睛，嘴角含笑。
“文琼！文琼！”我使劲呼唤着她，却清楚，她真的再也不会回来找我了。
“曹锋棋！我要杀了你！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这样？刚刚明明是故意的吧！”
“是啊。”曹锋棋一脸平静，抬手在自己脸上揉了揉，然后一用力，一张皮被撕了下来，“两位队长可还记得我？”
“霍东？”
我跟向冲之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特工队内部等级分化一方面象征权力，另一方面，也象征你所能接的任务等级，霍东、Miss跟向冲之曾经都是高级小队的成员，一起去执行过失落遗迹任务，后来只有Miss跟向冲之回来了。怪不得刚刚N说有人诈死逃出了失落遗迹，原来就是霍东。
在三位前辈在高级小队的时候我还没到莫哈瑞，后来Miss一伙人接了失落遗迹的任务，结果险遭灭队。本应该升为莫哈瑞总负责人的Miss被迫留级，上面派老邪来管理团队，向冲之主动要求降级并且提议不给Miss处分。霍东在那次任务中——大家还没有到达峡谷的时候就消失了，后来我去莫哈瑞的时候在时机缘巧合下成为了初级特工队的队长，降级的向冲之成为我的队员，在成为特工队一员不久后我就从特工资料手册上见过霍东的照片。
早就听说过，在执行那次失落遗迹任务之前，霍东曾经多次对方文琼展开过爱情攻势，这大概也是他来这里的目的之一，为了破坏我跟文琼将要圆满的爱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确实，我曾经很喜欢方文琼，其实本来也没有那么恨，只是看到她羞羞答答，你们俩爱来爱去的样子，真的很恶心啊……但是你又不能杀死我，因为杀死我你就逃不出去了，你既找不到出口，又没办法对付外面的幽灵人。哈哈哈……啊！”
“但是，我可以。”向冲之朝霍东开了一枪，同时迅速将霍东身上的手雷炸药卸掉，“知道么，除了想知道M的情况，我的另一目的就是杀掉你，特工小队做任务向来保密，你却透漏了出去，这让我们当初的高级小队蒙羞。我早就知道你还活着。”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文琼最后说的“一定要活着出去”又想哭了，我看来真的出不去了。
霍东还没咽气，嘴角已经有血流了出来，但他还在笑：”你们都会死在这里的，没事儿，我就算死也跟这些宝藏死在一起了，生前得不到，死后也能在一起了，挺好的，而你们会被幽灵人折磨死的，哈哈哈哈……”
“里面的几个人听着。”N又在外面叫嚷了，“你们放弃宝藏吧，我们不会杀你们的，但是请你们保守这个秘密，也别再让贪念的人来到这里，这些文物不属于你我，属于另一个文明时代，就让它们长眠于此吧。”
“苏队，嘿嘿，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苏队了。”向冲之把枪递给了我，“怎么处置他你看着办吧！”
我举起枪，对准了霍东，又不忘低头小声说了句：“赛俩目。”
“咚”的一声闷响，我心想，文琼一定不开心我这么容易就让害她的人死去吧，毕竟耽误了我们期待了很久的婚礼。
“我们怎么办，向哥？“我已经彻底没了主意，“我们直接出去吧，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们的。”
“不。我比你了解N。”向冲之冷笑了一声，“他们幽灵人虽然是母系社会，但是，也充满了阴谋与争斗，我觉得M的死一定还有隐情，这个给你，你顺着这个洞穴往里走，就能看到宝藏，再按照地图就可以走出洞穴了，运气好的话洞穴里面最多三五个幽灵人，按照你的身手对付他们没问题，但是我们两个人出去肯定不安全，我在这里还能帮你挡住一会儿。”
“向哥，一起走吧，总不能我带了一队人过来就我自己出去吧！”我顿了顿，从霍东的口袋里掏出了那瓶沼泽地里的泥，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泥涂在脸上就可以看到幽灵人了，只要能看到他们，我们都可以逃出去的。向队！Miss姐也肯定希望你出去的！”
向冲之突然笑了起来，我能清楚看到他眼角挂着几滴眼泪，“你提到她我更不想离开这里了。”向冲之把手雷跟炸弹拆下来绑到了自己腰间，“如果她愿意原谅并重新跟我在一起早就可以了，不会拖到现在的。你快去吧，既然叫了我一声队长，知道作为特工对于上级的指示应该怎么做吗？”
我有点失落，甚至难过的又想哭了。我咬住牙强忍泪水，喊了出来：“坚决服从，尽力执行！”
我把那瓶泥涂满了脸，然后朝洞穴里面走去，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苏先生？苏先生？这么多人等着你呢……”
我被记者的呼唤声打断了回忆。
“没有。什么都没有。那边地势险要，很危险的，我不希望任何人再去那边了，所谓的幽灵人并不存在。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
我进了自己的休息室，锁好门，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块木牌子，牌子上刻有一个转经筒。这块牌子是之前文琼跟我去大召寺的时候买的，祈福我们永远在一起的。我将木牌子摆在茶几上，跪了下去，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Miss。
“小苏，回来了吧，你的电话终于能打通了，没事就好。对了，什么时候结婚啊……”
我挂断了电话，对眼前的一切都不再有兴趣，又一次面临艰难抉择的我该怎么选？
这像极了在四川那次，但我却不能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
优质的爱情总归是自私的——这句话有两层含义：
第一，你希望自己的爱人离自己近一点，离别人远一点；
第二，你希望自己好一点，甚至比爱人还要好一点，因为你们彼此太过了解太过喜欢，自己的美好可能对于对方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