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传习录’ 06 知与行是两件事还是一件事?
爱因未会先生知行合一之训,与宗贤、惟贤往复辩论,未能决,以问于先生。
先生曰:“试举看”。
爱曰:“如今人尽有知得父当孝、兄当弟者,却不能孝、不能弟,便是知与行分明是两件”。
先生曰:“此已被私欲隔断,不是知行的本体了。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圣贤教人知行,正是要复那本体,不是着你只恁的便罢。故《大学》指个真知行与人看,说‘如好好色,如恶恶臭’。见好色属知,好好色属行,只见那好色时已自好了,不是见了后又立个心去好;闻恶臭属知,恶恶臭属行,只闻那恶臭时已自恶了,不是闻了后,别立个心去恶。如鼻塞人虽见恶臭在前,鼻中不曾闻得,便亦不甚恶,亦只是不曾知臭。就如称某人知孝、某人知弟,必是其人已曾行孝、行弟,方可称他知孝、知弟。不成只是晓得说些孝、弟的话,便可称为知孝、知弟?又如知痛,必已自痛了方知痛;知寒,必已自寒了;知饥,必已自饥了。知行如何分得开?此便是知行的本体,不曾有私意隔断的。圣人教人必要是如此,方可谓之知。不然只是不曾知,此却是何等紧切着实的功夫。如今苦苦定要说知行做两个,是甚么意?某要说做一个,是什么意?若不知立言宗旨,只管说一个两个,亦有甚用?”
爱曰:“古人说知行做两个,亦是要人见个分晓,一行做知的功夫,一行做行的功夫,即功夫始有下落”。
先生曰“此却失了古人宗旨也。某尝说,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若会得时,只说一个知,已自有行在;只说一个行,已自有知在。古人所以既说一个知,又说一个行者,只为世间有一种人,懵懵懂懂的任意去做,全不解思惟省察,也只是个冥行妄作,所以必说个知,方才行得是。又有一种人,茫茫荡荡悬空去思索,全不肯着实躬行,也只是个揣摸影响,所以必说一个行,方才知得真。此是古人不得已补偏救弊的说话,若见得这个意时,即一言而足。今人却就将知行分作两件去做,以为必先知了然后能行。我如今且去讲习讨论做知的功夫,待知得真了方去做行的功夫,故遂终身不行,亦遂终身不知。此不是小病痛,其来已非一日矣。某今说个知行合一,正是对病的药,又不是某凿空杜撰,知行本体原是如此。今若知得宗旨时,即说两个亦不妨,亦只是一个;若不会宗旨,便说一个,亦济得甚事?只是闲说话”。
读书笔记:
知与行,很容易理解为是两件事。但是要把这两者说成是一件事,首先就要理解这个知是什么意思,行是什么意思?如果我们把“知”理解为“知识”,把“行”理解为“行动”。那么很显然我们会觉得这原本就是两件事。阳明先生用“如好好色、如恶恶臭”来解释知行合一。那么,这个“好好色”的第一个“好”与“恶恶臭”的第一个“恶”其实是判断,是分辨。显然与知识是不能等同而论的。所以很显然,”知行合一“的“知”不能单纯理解为知识,而应该是一种能力,判断力与分辨力。而下文中也有提出分解,说如果一个鼻塞的人虽然看到了一个事物,但是他嗅不到(即行不了)所以他也很难产生说这是香的还是臭的。这就是无行而不可知的一个例证。
在我们的历史上曾出现过这样一个事:
尝在华林园,闻虾蟆声,谓左右曰:“此鸣者为官乎,私乎?”或对曰:“在官地为官,在私地为私。”及天下荒乱,百姓饿死,帝曰:“何不食肉糜?”其蒙蔽皆此类也。——出自《晋书·惠帝纪》
注:晋惠帝执政时期,有一年发生饥荒,百姓没有粮食吃,只有挖草根,食观音土,许多百姓因此活活饿死。消息被迅速报到了皇宫中,晋惠帝坐在高高的皇座上听完了大臣的奏报后,大为不解。“善良”的晋惠帝很想为他的子民做点事情,经过冥思苦想后终于悟出了一个“解决方案”曰:“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百姓肚子饿没米饭吃,为什么不去吃肉粥呢?)
读了这个故事,我们可能一开始是笑话这晋惠帝,再后就会深思这是政府无作为。当你去想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你就会去想晋惠帝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贫苦饥饿,这就是他的不知。他没办法感觉到,再加上当时的皇帝会被限制了与外面世界的直接联系,他无法体会到平民的疾苦。这就是不知难行的事例。所以我们可以发现为什么通常自小受过磨难经历困苦的皇帝通常能推出对平民老百姓较好的政策通常都还算是清明的。比如汉宣帝刘询、明孝宗朱祐樘。而一些从一开始就是富贵出身,但是自身就经历又没有能体察平民生活的领导者往往做出不切实际的惠民政策。
知是从行中来,行又受到知的影响。这就是一个相互作用的结果。如果不知而行,那就是无用功。比如小时候老师让我每天都要写日记还要上交检查,我们并不知道日记的作用是什么,老师让写就写,天天写流水帐。后来老师说不要流水帐,一定要写生活。可我们那时还小,哪里懂什么生活,所以就胡乱的编点妄想的东西。而直到后来我们越发的讨厌写日记。再往后已经不知道日记应该怎么写,也觉得写了没用。这就是不知而行的后果,我想这样的恶果不光是我一个人承受了,很多中国的学生应该都差不多。自以为是知了但并不行践这种事例更是比比皆是,这里也就不必多举事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