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化蝶

庄生化蝶

作品这个东西，你只管写你的，只要是你本着良心，写出了你对生活的理解，就够了。任何评论，不要理论，更不要较真！（说给写书的人）

评论这个东西，你也不要理他，他只说他的观点，你只取你的想法！

那一天，电视频道转到《亮话》栏目时，听到了里面在提《废都》如何如何，恍然记得十多年前，那是“涉色”严重的一本书，曾因此广受非议，而连连受禁。

我的无缘一睹，倒不是没有书本可阅，而是因为好心的老师阻止，而我又向来听话，所以直至今日，仍是同一世界里两个彼此陌生的事物，怎么今日会在电视上重新提起？

于是听了下去，大约是说写知识分子的命运，当然也有提到大家都禁忌的话题。我想，婚后n年的我总可以读了吧！于是，我读了。

读了之下，先想感谢老师，老师是对的，当时不能读；后来感谢电视，电视是对的，今天可以读。

于是，我读出了：一个在道德与性情夹缝中求生存的可怜者，读出了一只撞入自己亲手织就网中的飞虫，是如何被自己所经营的经线、纬线缠绕、勒索、窒息、死亡……

主人公的覆灭，是在书的结尾才发生的，而在阅完全书，庄之蝶的故事脉络清晰地在头脑中回溯时，似乎他的短命是作者无可如何之时必然安排的事。

首先，他不享受他的生活，当人总是忙碌地在生活中穿梭时，人们以为自己知道，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庄之蝶努力探寻过，他享有盛名，有时也陶醉声名，可是当他静下心时，他知道那不是自己想要的，他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有更值得追求的东西，那就是作品，因为他是作家。

可是他想要的恬淡、平静、激情下的创作，常常会被俗世的纷扰打破，从而变成不可企及的奢望。他不享受，甚至痛苦，在他面前，有唠叨、有盛名下的光环，对于他这个佩戴者，当然多少会有些虚荣的心理和想要攀附其上的引诱者。

于是，他犯错了，短期内，他以为自己可以雄起，可以找到创作的激情，可是，他不知道平静被打破的代价就是永不平静，如果没有与唐婉儿的恋情，他就可以不去计较牺牲周敏，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多令他焦头烂额的缠夹不清……（当然，这个假如不成立，因为如果成立，就不存在这部作品，也就没有这个人物，我们只是就他的命运在分析一些问题）

其次，美好事物的破灭加速了他的死亡。我们不说唐婉儿，与她相比，我更欣赏阿灿一些，不能说唐婉儿坏，我也不认为她坏，但这种风情的女人，会乱人性情，乱了性情就成了“祸水”，也就有了“薄命”。我看见的美好是阿灿与老钟，当我们读到老钟凄惨的一生时，读到庄之蝶为老钟所做的那些事时，你不觉得如果生命中能有此友人是幸事一桩吗？他为了让你心中有所希望，有所寄托，一直默默付出，而况他们彼此并不引为知己。

于庄，只是对良善卑微之人的一种悲悯，而老钟，怕也没有奢望自已就是庄的好友。再看阿灿，多么美好而鲜活的生命，可是，间接地为那个王主任损害到多么地凄惨！阿灿的情感是太强烈了，太强烈的爱恨总是基于对社会某些方面清醒而绝望的认知，于是，她选择了那么极端的报复方式，即使结果惨烈，但阿灿不软弱。而她对之蝶说收手就收手，那么无悔无求地爱，以及她为全丈夫脸面，让丈夫对外人言说是他弃了她的，怎么也不会带累到一个好人的行为，更是让我觉得这是一个奇女子，可敬可爱，书中再无第二人可比。

就是如此美好的阿灿，在庄之蝶眼前生生破碎，当然还有阿兰，还有别人……如果不是死亡，他的出走不与宝玉同一根源？不过宝玉清醒而决绝，之蝶绝望而盲然，也许还有些他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

再次，如果再高一点，他或可解脱，可是他没有上升到那个境界，他在浮名之上活着，也终被浮名淹没。有时想，或许这是作者的牺牲吧！（只是个人观点）

之蝶是多少会带些他的影子的，因为不如此生活，他就不可能给我们再现生活的立体多元，搞文学不正应该如此吗？又因为可以理解他一二，或许也有些我们的影子吧！原来文学是天下第一苦事，他不像科研，只要埋头研究、实验，至少不用与最复杂的人心打交道。他只是感知生活的同时，没有跳脱出来的苦人儿。

又或者，他在给我们一些启示：在性爱中寻找创作激情的，只能是毁灭；如果不能将浮名踩在脚下，也终将为浮名所灭……

似乎剥去了道德，之蝶算得上真性情之人，对谁都是。

但若透过道德之镜，牛月清不能接受，我们也不能。所以，他只有死！

也许正是因了这样的苦恼，平凹才为他取了这个又虚又实、镜花水月的名字：庄之蝶！是庄生、是蝴蝶，谁知道呢？

庄生化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