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灼皮(8)买命钱
初夏的清晨,空气中还夹带着春天的微凉水汽。刚下晚班的邵波走在回家路上,他低着头,鞋底摩擦着柏油马路,“唰唰”声惊掉几滴晨露。
眼瞅着还剩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就到小区了,邵波抬起头左右环顾。别看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这条路口却是事故高发地,总有开了一夜车疲惫不堪的司机在这出事。
刚走到路中间,邵波觉得脚下一硌,似乎踩着什么东西。他抬脚一看,一个黄纸包已经被他踩破一角,里面隐约露出百元人民币上毛爷爷的微笑。
邵波心里一惊,赶紧向四周看看,熬夜工作而模糊的视线似乎也清晰了起来。蹲在空旷的马路中间太显眼,他捡起纸包夹在腋下,哈着腰快速走到路边的树荫下。黄纸似是沾了清晨的露水,已经有些湿润,不需费力便散了开来。那里面是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千块,用红色细绳捆着。
“兴许是谁掉的。”在这等失主的想法只在他脑海里出现了半分钟,就被纸币发出的独特香气压了下去。将黄纸拆了个干净,扔进垃圾箱,邵波捂着口袋回家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邵波刚睁开有些浮肿的双眼,手便赶紧摸向搭在床边的外套口袋。那里面四四方方略硬的手感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梦。
本着意外之财不可多留的原则,邵波洗漱完后,去小区门口的拉面店大快朵颐一番。平日里只能吃葱花拉面配小菜的人今天忽然多加三份牛肉,熟识的店老板在上菜的时候都忍不住问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嘿嘿,是有点儿。再给我加个卤蛋。”
接下来的一整周,邵波都是夜班。六点刚过,走出家门准备去上班的邵波路过水果超市,看着店内略微有些刺目的灯光,他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六月中旬的水果什么最贵?荔枝。对于被各路新兴产业挤压得快要破产的国企员工来说,那可是只可远观不可掏钱的美味。看大家一个个吃的喜笑颜开,邵波坐在工位上并没做声。自从父母生病那时开始,这久违的优越感终于又回来了。
他摸索着裤兜里剩下的七百多块钱,琢磨着该怎么花。
今天的夜班终于清闲下来,机器运转正常,喜欢找茬儿的班长也休假不在。邵波美美的睡了一晚,一早精神抖擞的回了家。
清晨的电视节目有些枯燥,除了时事新闻便是些夕阳红的老年节目。邵波百无聊赖的躺在沙发上,眼皮又有些耷拉下来。
“叩叩叩”铁门被敲响,发出嗡嗡的回声。
“来了。”刚答应一声,还没等他起身,就听“唰”的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顺着门缝被扔了进来。
邵波赶忙点开灯,青白的灯光和灰白的水泥地将那纸包的黄映得有些刺眼。
“谁啊?”
话音落下,一阵安静,门外没有丝毫回应。
“外面哪位?”
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动静。一阵心慌袭来,邵波脱下拖鞋,踮着脚轻轻走到门口,侧过脸,将耳朵贴到门上凝神听去,没有任何声音。
人走了?还是谁在恶作剧?邵波轻轻将铁门打开,借着门内的灯光看去,走道里一片漆黑,感应灯也没亮,不像是有人来过。
他轻咳一声,感应灯应声而亮。邵波慢慢探出身子,走到楼梯拐角,借着走道里的灯光四处张望一番,没有任何人影。
难道是丢完纸包就跑了?真是奇怪。想罢,他转身回屋,将地上的黄纸包捡起。
那黄纸里还是包着钱,只不过这次有零有整。邵波点了点,感觉有些异样,赶忙从裤兜里掏出白天花剩下的钱。怪不得有些熟悉,这两笔加起来又是正正好好一千块。
纸币仿佛变得烫手,他把钱往茶几上一扔,转身去了卫生间。
这一觉似乎睡得特别沉,醒来时已是五点一刻,邵波像往常一样收拾准备上班。他伸了个懒腰,充足的睡眠让他感觉精神抖擞。看着眼茶几上的黄纸和散落的钱,摸着下巴想了一下,将钱随便卷了一下揣进裤兜。路过小区门口的垃圾站,他将黄纸和垃圾袋一起扔了进去,哼着歌上班去了。
班长下周才结束休假,厂里的机器看上去似乎运转的也不错。邵波百无聊赖的坐在工位上,他抬头看看表,刚过八点。
“哎?你们饿不饿,去撸串啊?”
同样无聊的几个同事从手机里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透出疑问与期待。
夏季夜晚的大排档总是红火,除了他们工厂旁边的这家。叫上扎啤,点上烧烤肉串,胡吹乱讲侃大山。
酒饱肉足时,已经十二点过,见邵波结完账,同行的同事倒开始不好一起起来。
“小波,你也喝了不少,回家歇着吧。反正班长不在,我们回去盯着就行。”
已经有些被酒精麻痹了思维的邵波听后,只推辞了几句,就招手打车回了家。
“邵波最近出手挺大方啊,这是在哪儿发了横财啊。”
“哈哈哈,估计是偷偷买彩票中奖了吧。”
“管他呢,跟着吃喝就行了,又不用自己掏钱。对了,你们有没有听说最近……”
此时,邵波已经在小区门口下了车。晃晃悠悠的回到住处,正掏出钥匙开门。酒精的作用让他有些摸不清钥匙孔的位置,只好蹲下开贴近仔细瞧。却发现门口地上有个巴掌大的东西。
借着感应灯的微光,邵波摇晃着身子哈下腰仔细看,却在看清的一瞬间脑袋登时清醒过来。
这楼里院里都是些退休老职工,生活作息规律的很,起得早睡得早。别说现在是午夜,过了晚八点,楼下花园就空无一人。
邵波站起身,楼上楼下看了个遍。除了几个严丝合缝的冰冷铁门,半个人影都没有。
胡乱的洗了把脸,邵波斜躺在沙发上,电视里花花绿绿的色彩映在他脸上,像是涂上了一层诡异的妆容。黄纸摊在茶几上,里面散落的钱让邵波陷入沉思。
一顿八人份的烧烤花掉五百多,加上回来打车的钱,一共六百一十五。而现在,那花出去的钱又如数摆在桌上,仿佛一个驱赶不走的跟屁虫。
到底是谁放在这的,明天会不会也这样,总要想个办法试试。
酒精混杂着疲倦,让邵波渐渐睡去。
第二天是倒班间的休息日,邵波早早起床,洗漱完后,照旧将钱塞到裤兜里,黄纸扔进垃圾箱。
距离上一次逛街都不知道过去多久了,邵波打车来到市内一家中低端商场。与年轻人脑海中琳琅满目的消费场所不同,这是他唯一有印象的购物之处。
外套,内衣,外加一顿自助火锅午餐。在旁人看起来正常不过的购物模式却是邵波鲜少能够体会的。
咖啡厅里的摩卡喝不惯,又苦又涩不知道那些白领是怎么咽下的,还是烧烤店的啤酒更适合自己的味蕾。坐在窗边,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邵波心里涌起一股散发着穷酸味的陌生感。
当他拎着大包小包跨进家门,也才刚六点多。天还亮,家里也还没多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邵波将铁门带上,并没有锁死,将购物成果收拾妥当后,便搬了个椅子坐在门边,静心等待。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渐渐指向十一点,邵波一边盯着手机刷微博,一边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叩叩……”一阵熟悉的敲门声响起。没等敲门声落下,邵波迅速起身,一把将门推开。
敲门声却像被砍断的琴弦,突地一下没了声响。门风带起一阵灰尘,在空中转了几圈,又落回地面。铁门撞到走廊墙上,巨响惊醒了感应灯。昏黄微弱的灯光下,半个人影都没有
邵波走出屋子,不甘心的四处张望。没有。他楼上楼下又跑了一圈,还是没有。一无所获的他只好转身回家,然而,就在他刚刚坐的椅子跟前,地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个黄纸包。额头不知何时渗出冷汗,被微风一吹。
第一次,邵波第一次在夏天燥热的空气中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凉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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