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母亲

    母亲，离开我们已一年有余了。出殡的那天，大雨滂沱，她老人家是属龙的，借用一个皇家专用语，母亲是龙驭归天了……

    母亲一生坎坷，生逢战乱，三岁丧父，十三岁丧母，尝尽世态炎凉，失去了亲生父母，在继父继母的家中，再感受不到一点亲情温暖，无休无止的家务，无穷无尽的刁难，让她十六岁就离开城市，下放到农村。农村的青山绿水，让她有一种羁鸟归林的欢畅，那时候的农活是繁重的，可母亲却一边劳作，一边唱歌。在这里，母亲遇到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据后来别人的描述，他身材高大，有文化，是一名教师，对母亲也很好，后来，就有了两个和我同母异父的哥哥。母亲经常唱着“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和“日落西山红霞飞”，上工挣工分，回家做家务，生活虽清苦，但乐在其中。谁知，上天似乎存心和母亲过不去，那个我从未谋面的叔叔，在二十多岁的壮年，竟然身染重病，撒手人寰，留下孤儿寡母，母亲在那个大家庭中，苦苦撑了六年，受尽了白眼。在这个时候，遇到了我的父亲，命运兜兜转转，又组成新的家庭，有了我们兄妹四人。

  母亲在过去的日子里，没有享受到多少家庭的温暖，可是，她把阳光般的温暖，都给了我们，给了这个家，小时候，多少次睡梦中醒来，母亲，身体单薄的母亲，在暗淡的油灯下，给父亲，给四个孩子，缝补衣袜，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有的人家的孩子，冬天穿不上棉袄，夏天穿不上单衣，，可在我们家，从父亲到妹妹，穿衣服应时应晌，可以补丁摞补丁，但绝对整齐干净。为了让几个小燕子一样的孩子吃上一口好的，冬天，母亲有时硬撑着和父亲一起，在晚上去生产队场院打场、因为生产队供饭，也就是大豆腐干豆腐之类，母亲舍不得吃，总是用白铝饭盒装回来，给几个孩子吃，我现在还感觉那时候的大豆腐干豆腐是无上的美味，那里有母亲对孩子们毫无保留的爱。

  日子一天天的好过了，母亲也一天天的衰老了。但她对孩子们的爱一点也没有减少，孩子未成家时，母亲心急火燎，操心孩子们的婚姻大事。成家后，孩子有了孩子，母亲的心，又被掰成几瓣，操心不过来啊！

  孩子的孩子也长大了，她老人家，没有什么烦心事了，可她的快乐也没有了，她得了阿尔茨海默氏症，开始的时候，还认得自己的孩子，后来……在她临终的前几天，我隐约感觉，母亲恢复了一些记忆，她躺在床上，头总是歪向东墙，呆滞的目光，定定的注视墙上那几个镜框，镜框里，是家人们的照片：她和父亲的合照，儿子儿媳的，姑娘姑爷的，孙子孙女外孙女的……她在向家人们道别。

  母亲，我多灾多难的母亲，您是龙，又回到了大海。母亲，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