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测

                        文/千面

【一】

如果你在电车车站，你或许可以见到我。

如你所见，这便是我——

左边贴着“妙手回春”，右边挂着“占卜风水”，衣服上的八卦图是用墨水画的，头顶的帽子是纸糊的。

桃花枝，柳叶条，削好的木剑便是法器了；搓成团的泥巴便是九转回魂丹。

摆摊！开业！

可看风水，可看时运，可看姻缘；可求平安，可求多福，可求生意兴隆！

什么都可算，什么都可测，什么都可求！包灵！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风水师。

【二】

“骗子！”我听见路人低低地咒骂声。

“我听闻，新来的公安局长今天就到，他要好好整治整治这里的风气。电车车站这，骗子、小偷贼多！”

我只好耸耸肩。这儿，水深得很呢。

心不诚，签自不灵——

我是一个神仙。

只是衣服不能洗，上面的八卦图是墨水画的。

“营业许可证！”

我就说，这里三教九流，各色人等，英雄荟萃呢！

“神仙也需要？”

“王小二子，你还是什么神仙！”为首的那位彪形大汉嘲讽道。

“我是神仙，我不认识什么王二小子。”

输人不输阵，此时的我应该是仰首挺胸，怒目圆睁，以一种顽强不屈奋斗到底的精神面对恶势力。对，腰板挺直，腿脚不能发抖，别眨眼！喂喂，你哭什么呀！

我的这骨子倔劲终于感染了他们。

一顿胖揍，疼死我了。

【三】

他斜睨着我，脸上带着不屑，从黑皮夹子里面寻了张面额最小的钱丢在我摊前。

五十块。

于是，我迎来了我的第一位客人。

“你要算什么？”

“不算。”他微微阖着眼。

“你要测什么？”

“不测。”他皱了皱眉。

“你不开心？”

“是的。”他看上去很不耐烦。

我想也是，大部分赶着电车去上班的人是不快乐的，甚至还有些面瘫。

“烦。”他的语气真冲。

我深深理解他，大部分人看到我都是这个反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和我以前的职业有关。

【四】

我觉得我有必要重新介绍下我自己，毕竟我是一个神仙，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神仙。

但这次是我第一次开业，给人算命。

我觉得我有必要原谅自己，经验不足，对我来说显然是一个问题。

那么我是怎么成为神仙的呢？这是不传之秘。

那之前我是做什么的呢？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一条街的警察都要对我毕恭毕敬的。

那时候他们是怎么称呼我的呢？是“王小二子”还是“王二小子”？

不不，这没有关系。现在，我是神仙。

【五】

“客官，这是心病，您找我可算是找对人了。”我忙跟上去。

过分的激动让我不小心撞到了我的客官，他停下来，紧紧地瞪着我。看着他，我忽然有些心虚。

“那你算算，今年我生意如何？”

想刁难我？可没那么容易。我搓了搓手，把他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打量了一遍。

此人——板寸头，眼睛不大，狮鼻，下巴上有一层细密的胡子。我想这么描述更形象些：西装革履，皮鞋锃亮，金链表，公文包八成新。

“不错，防火防盗防小人，”我装模作样的拿起木剑比划一番，这形象，连我自己都觉得像是跳大神，我继续胡诌：“今年是你的一道坎。过了，风调雨顺平步青云；没过，猛虎困于洲岛——”

他微微一愣，若有所思。

连我都开始佩服自己了，我一抬手，语气激昂：“客官是我第一位客人，免单！”

【六】

看他走远了，我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黑色钱包。混得不错嘛，我微微咋舌。

这么至少也有个四五千。

我想，我该离开了。

收拾下行装，跳上下一班的电车，紧紧抱住手里的黑皮夹子。

我痴痴地笑了，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梦里，我抱着一个漂亮的像天仙般的女孩……

【七】

当我醒来的时候，手里什么都没有。我微微一惊，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在监狱。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又回来了？

“局长好！”一旁的警察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来的是我的客官。

他笑着问我：“除了你，还有哪些人？说出来，减刑！”

我眼里燃起一道希望的火焰。

他的目光越过我，说：“这真的是一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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