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文:吃野食的人

2024-04-17  本文已影响0人  紫陌欣妍

在乡里吃酒席,不论是白事还是红事,总会有这样一群人:他们不请自来,只带了嘴来吃,还常常带点什么回去,却独独忘了给主人家礼金。久而久之,大家就把这群人称为——“吃野食的人”。

那日,老家有人去世,我吊唁后送上礼金便坐上餐桌等待开席。乡下吃席总是早早地就坐满了,认识的人会凑在一起聊天,说说去世的人的生平。

我很少待在老家,对大家都不算熟悉,自然不敢胡乱插嘴,只默默地听着。正听得起劲时,邻桌突然传来了争执声。

“你们先别坐这里行不行?桌子摆少了,还有好几个客人没得坐,等客人先坐完了,我再给你们安排地方行吗?”是主人家的大儿媳,正在好声好气地劝着桌上的人。

那桌上起码坐了五六个人,硬是屁股都没挪一下,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主人家的大儿子可没有这么好脾气,立刻吼了起来:“走走走,都给我走!赖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但那几个人好像没长耳朵似的,还是动也不动。

大儿子气急了,抬起手就准备来拖他们。那几个仿佛一下子活过来了,立刻凶神恶煞地瞪着他,嘴里都嘟囔着似乎在说什么,但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旁边的人见我一脸疑惑,好心地解释道:“这是一群哑巴,不会讲话的,专门等着吃野食。哪家要开席他们都门儿清,还知道互通有无,一个人知道了消息立马通知一群人。你没看到那边有几桌也有几个人在那边用手比划着什么吗?他们也是吃野食的,不过比较聪明,知道一桌只坐一两个人,主人家有时候看到了也不好赶他们走。”

“那吃野食的人都是哑巴吗?”我好奇地问。

“那也不一定,不过大部分都是,正常的谁会干这样的事啊?”

那边陷入了僵局,主人家虽然恼恨这群吃野食的人,但也确实拿他们没办法,总不能真的动手打他们一顿吧?大儿子想了一下,对旁边安排酒席的大妈说:“别给这桌上酒上菜,我倒要看他们吃什么!”

那群人一见大妈不给他们桌放碗筷和酒水饮料,立刻就急了,其中一个站起来直接冲到对方面前,想从她怀里的箱子里拿酒。

大妈急得大喊:“你这是干什么?这都是主人家的东西,要点数的,少了得我们自己赔!”

他的同伴拉住了他,指了指大儿媳的方向,几个人知道她比较好讲话,便又去缠着大儿媳了。

他们走了之后,其他客人便坐了上去。等开始上菜的时候,那几个吃野食的人又过来了。我还以为他们要来找麻烦,正为主人家捏一把汗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一个个眉飞色舞的,似乎有什么好事发生。

另外几个坐在餐桌上吃野食的人也注意到了他们,用手比划了几下,似乎在问怎么样了?立刻有一个人从裤袋里掏出了一把钱,还用手做出了数钱的模样。

那边的哑巴立马比划着问多少钱?这边的哑巴用手比划出了三十,那边问二十?他使劲摆了摆手,又做出了三十的手势。那边的露出了羡慕的眼神,然后对这边的竖起了大拇指。

真神奇,虽然我不懂哑语,但对他们的意思却看得明明白白,大概是他们的情绪太过直接,早已显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了吧。

本以为这群人拿了主人家的钱就会乖乖地走了,没想到他们压根就没想过错过这顿美食,钱也要,饭也吃!不过他们倒是不敢再上桌了,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次性碗筷,就直接站在桌边讨菜吃。

有一个就往我们桌边来了,笑得一脸谄媚。一个客人端了一个只剩了碗底的菜准备递给他,旁边的客人立马制止了她:“可别瞎好心,你给他吃了一次他还会要的!”

“但不给他吃他就一直站在这里啊,还不如给他点让他走呢!”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那客人没再拦了,哑巴拿了碗,冲着我们作了几个揖,然后坐到了墙脚,心满意足地准备开吃了。

那菜其实真的不算多,好在够油够辣,又有汤底,哑巴直接把白饭倒进了菜碗里,来回搅拌了几下,等所有饭都吸满了汤汁,便拿着一次性勺子快速地往嘴里送。

我在这边远远地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们是一开始就这样的吗?应该不是吧,那又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样的?他们是打算吃一辈子野食吗?难道一个家人都没有吗?

无数问题涌上心头,但我知道,我可能永远也得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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