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记
红薯,有很多很多的名字:番薯、甘薯、白薯、 甜薯、金薯、红苕、红玉、朱薯、枕薯、白芋、地瓜等。多是以其颜色或味道来命名的。
很多很多人都有关于红薯的温暖记忆。在寒冷的冬日街头,谁能抗拒烤红薯飘出的香气呢?香甜温软的红薯温暖了许多人的胃,也温暖了人们的心。
仿佛红薯在这个国度存在很久很久了,但其实红薯在中国只种植了五百多年。明朝时,才由福建长乐人陈振龙从菲律宾引入福建,故而红薯又称番薯。旱涝时,五谷不收,而红薯广种耐瘠、产量高,“一亩数十石,胜种谷二十倍”,故而成为饥荒时的救命粮。
小时候的冬天下午,外婆常会煮红薯给小孩子们吃。红薯洗净了放进锅里,加适量水,加点盐,灶膛里生火。外婆在灶前烧着火,我在旁边等红薯熟。
伴着温暖的火光,外婆会说起很久以前的往事,她说六零年时,粮食不足,家家户户都只能吃番薯米。把番薯推成丝,晒干就成了白色的番薯米。吃时放在饭甑子里蒸。
我没有见过番薯米,总觉得番薯那么好吃,番薯米一定也很好吃,还有些羡慕那时候的人可以每天吃番薯。
但外婆说,番薯米不好吃,吃多了容易烧心。
那不能直接吃番薯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做成番薯米吃呢?
为了保存得久一些,到深冬时,红薯放不住的。
厨房里渐渐有红薯的香气,外婆掀起锅盖,用筷子插红薯看是否熟了。
水都烧干了,红薯熟了,火熄了。
锅底会留下厚厚的糖浆,是来自红薯的糖分,最底下的红薯有一点点微焦,却是最香甜的。
外婆也常用红薯煮稀饭。用擦丝器推去皮,红薯的表面会留下整齐细密的条状纹路,再切成块和米一起煮。红薯生食亦很甜,古人说红薯生食如葛,味似荸荠。是一点像,都是脆甜的,红薯比荸荠吃起来口感硬很多。
人们收成的红薯太多时会拿来榨淀粉(番薯粉)。有专门的人开着榨番薯的机器来帮人们榨番薯。番薯一篮一篮地倒进机器里,也要不时添水,出来的就是番薯渣,汁液引入大木桶里。
那些汁液沉淀下来,第二天沉在桶底的就是淀粉。要经过反复的过滤和沉淀,才能获得干净无杂质的淀粉。
过滤好的淀粉是洁白的,平整地铺在桶底,表面很光滑。摸起来非常细腻。
要用平铲铲起来,晒干,收藏。
淀粉是蛋燕、芋饺等许多小食的原材料。
外婆说我刚出生几个月时,不肯吃米糊,喂米糊就不张嘴。小舅那时候还是十几岁的小孩,他吃红薯时,拿一点放我嘴里,我竟然吃得很香。
仿佛,和红薯的缘分是自小就结下的。
去年冬天,我独自一人在北京。寒风的冷冽,独在异乡的孤独,让我倍觉寒凉。但常看到街上处处有卖红薯和板栗的小摊子,颇有温暖气息。我在北大校园里一位卖烤红薯的老人那里买得一个红薯,虽不似外婆煨的红薯那般甜实,却已足矣。
言不尽意,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