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盗将行自编(上)

2018-12-22  本文已影响2人  可输

马车在雨夜中辚辚而来,像命运在寂静中滚动,无心的人不在意,有心的人却心悸。

“王大人,如今司马丞相得势,得到太皇太后重用,新法不保,请大人出山,维护变法。”草屋的门才打开,蔡京便叩首,声泪俱下,痛心疾首地说道。

蔡京面前的老人将蔡京扶起,感慨道:“时也势也,昔日神宗在位尚不能贯彻新法,如今又能如何?蔡京,我不求你能保全新法,只希望你能以天下百姓为重,记住自己为官之任。”

蔡京仍旧难过:“大人的话,小人谨记。”说罢转身就离去了,甚至连门都没有进。

这时,老人的身后转出一个小男孩,愤愤地说道:“哼,雨夜拜访,连门都不进,分明是瞧不起老师。还哭着鼻子请老师出山,分明就是来打听消息,看老师态度的,居心叵测。说完话就走,一点都不尊重,这样的小人,老师你为什么还要给他开门?”

老人并没有回答小男孩,只是感慨地说道:“天下只知欧阳修,不识世上安南仙。小宇啊,你若是早出生十年,能来帮助为师,便能将变法彻底执行下去,宋朝也就不是现在这个任人欺负的宋朝了,可惜,可惜……”老人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白手绢擦过嘴角,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大雨还在下,马车早已辚辚远去。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后来,这里有一个老人死去了,朝廷的圣旨来到了这里——皇上追封王安石为太傅,谥号“文”。这里人去楼空,那个小男孩也不见了。

二十年后。

春风十里,江水滔滔,淮左名都,竹西佳处,扬州城。

扬州的繁华是令人神往的,自古至今谁不留恋,扬州的繁华也是磕磕盼盼的,每当朝代更迭,扬州便荒芜,每当盛世降临,扬州便是君王留恋,墨客神往。如今的扬州城,依旧繁华,只是这个宋朝已经有了淡淡的秋意。

叮叮当当,咿咿呀呀,要说扬州人最受欢迎的地方之一,男女老幼,贵贱高低都可去的地方,便只有茶楼了,去茶楼自不只是去品茶,而是听说书,奇闻轶事,野史传说,都能挑起人们的好奇心,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满月楼人来人往,有出来游玩的富家公子,有坐下贪一碗茶的货郎,虽然茶楼不是免费的,但只需要一碗茶,也可在这里坐一整天,还可听书听曲,这是个既不嫌贫,也不爱富,有故事,有茶有酒的绝佳去处。

时近晌午,茶楼早已坐了许多人,有等听曲的,有等听书的,有邀约的客,有相送的人。茶楼虽然不时有人谈论,但由于格局有致,倒也不觉得吵闹,安静得很合适。各行各业的人在这里,天下若是有什么事,这里都会有些风声。若是一桌人的话题吸引了别人,还能大家聚在一起议论,茶楼之谈,都是自由。

“你们听说了没有,最近出了个大盗,把官府搞得焦头烂额,三个月前发出告示悬赏抓捕这个大盗,结果,悬赏的银子从十两涨到千两黄金,恁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今天又发告示,不仅黄金千两,还给官职府邸呢!”一个砍柴的老汉喝着茶,对自己同来城里买卖木柴的人说道,他说告示就是他来的路上看到的,城门的士兵还谈论这事,被他听到了。

“呵!”旁桌一书生模样的人叹到,说:“你们才知道这事,也对,如今这官府,不是自己地方上的事,只字不提。这大盗两年前就被朝廷发过悬赏了,两年来,专偷王公贵族,商贾大户,劫富济贫,朝廷那帮子官员谁不知道,只是那些贪官怕事情败露不敢告诉皇上,至多说两句,也不敢张扬,只能自己在底下想办法。”

旁边的人听的来了兴致,书生接着说道:“这大盗功夫了得,来无影去无踪,飞檐走壁,听说至今没人见过他的样子,很多自称见过大盗样子的人,描述出来的样子千奇百怪,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所以大盗的样貌至今是谜。”

周围的人听了觉得神乎其神,认为书生在故弄玄虚,一个老农笑哈哈地说道:“这样的大盗,只怕整个宋朝也没人抓得到咯!”

其他人也跟着喊道:“就是,有这样的人吗?你肯定是故意编排。”

也有人说:“若是真的,你怎么知道地这么详细。”

书生气急:“我是临安府……”说道这里,书生又不说了,脸憋得通红,喝下一口茶,起身走开了。

众人哄笑。

这时一个身穿灰色粗布衣服,灰白头发的老者从人群中走出,慢慢走上讲台,不知何时,一个乖巧伶俐的女子出现在他身后,一个稳重沧桑,一个天真可爱,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两,喝彩声和着掌声不绝于耳,直至老人双手抬起示意,众人才安静下来。

“堂堂中原,上五千年,下五千年,有多少传说故事;长城内外,黄河两岸,又有几多英雄豪杰。”老人长长一叹,仿佛要吐尽历史心酸。

“那爷爷,今天说哪家的故事呢。”乖巧的女孩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都不说。”老人却卖起了关子,还没等小女孩发问,台下已是不安静了。

“大家莫慌。今天虽不讲传说故事,但今天要讲一个真人真事,就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故事。”老人才说完,众人的兴趣更浓了。

“爷爷,爷爷,快说来听听。”小女孩再次代表了大家的心声。

老人却不急不慢,轻抬手,按拍板,悠悠道来。

“千古情难解,最是志难酬。江湖朝堂事,清酒淡茶中……”

“近年来出了一个侠盗,盗既为盗,与侠何干?原来,这个大盗,专盗贪官污吏,无良的富商大贾,所盗之财物,全部用于救济那些贫苦,饱受摧残的百姓,被救济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故称这个大盗为侠盗。”

“世间真有这样的人吗?是你杜撰的吧。”一位衣冠楚楚的公子说道。

“诶,这位公子莫急,这是真人真事,待我细细说来。”

“江陵府的知府是个坏到骨子的贪官,巧立名目,前前后后设下大小一百三十四种收税项目,那里的百姓无时无刻不在交税,官府每天不办案,只懂收税,三天一小税,五天一大税,百姓苦不堪言,已经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大盗出现了。去年三月,江陵府刚收完税,当夜就失窃,守门的人连个影子都没看见,税银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消失了,你说奇不奇怪?第二天,江陵府东城郊的老农们醒来就发现床头多了二十两白银。嘿嘿,正在江陵知府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家里的库房就失窃了,一千两黄金就这么消失了,第二天江陵的贫民们的房门前又各多了一些碎金,当地有人说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骑马到处抛洒黄金。更可气的啊,是这个江陵知府不敢上报,为什么?如果上面查出他的钱财哪来的,他的乌纱恐怕不保。就这样,这个大盗是在江陵府九进九出,硬生生把江陵各个贪官给偷怕了,有关系的调离,没关系的离职。但是江陵知府咽不下这口气,越想越气,联合上级非要找出大盗,结果事情传到皇上耳朵里,下令调查捉拿大盗,结果查出江陵知府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被秋后问斩,大盗也没被找到。”

台下一片叫好,“贪官活该!就该这样。”……

“九盗江陵府之后,江陵府多个贪官被查,一个月风平浪静,原以为就这么结束了。结果,洪州的官府也被盗了,不仅如此,那些欺压百姓的地方富豪乡绅,也被盗了。”

太下传来一片哈哈大笑。

“爷爷,爷爷,快说,是怎么盗的啊。”

“洪州啊,有一个富商叫贾前,勾结官府,走犯私盐,不让别人卖盐不说,还抬高盐价,那里很多人吃不起盐,日子很清苦,很多人都病倒了。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贾钱又去码头进盐,结果正好被大盗看见,大盗怒从心中起,拔刀就冲了进去,一个人面对几十人,丝毫不惧。”

小女孩花容失色:“那大盗没事吧?”

“嘿嘿,有事还会有后面的故事吗?大盗不敌,假装败走,众人追赶之际,大盗却出现在留在码头的贾前身后,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说:‘回去后如果不知悔改,必取你性命。’贾前吓得腿都发软,连连答应,还发誓要散财济民,大盗这才打晕他,没取他性命。等贾前醒来,那些盐早已不知去向。”

“好!”台下一片喝彩声。

“但是贾前回去后,变本加厉,勾结官府,要捉拿大盗,还去把大盗发给穷人们的盐都抢了回来,然后把盐涨到天价,他的手下打死打伤很多抗议的人,目无王法,视人命如草芥,令人发指。还扬言,要大盗跪在他面前。结果,当晚,大盗闯进贾前的大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些打死过人的,一个都没放过,那些没打死过人的,连跪了一夜,贾府里面没有伤过人的,毫发无损。第二天,官府来到贾前的大宅院,只见贾前已经死在了自己的书房,面目狰狞,身上没有一丝伤口,据说,是被活活吓死的。而且,贾前周围一片潮湿,是被大盗吓得尿了裤子。贾府的盐和钱财全部被洗劫一空,洪州的百姓家中都多了一麻袋盐和一小袋银两。”

“哈哈哈!好!好!好!”

“大盗真是侠盗,真乃神人也!”

“这真是一代大侠啊!”

喝彩声不绝于耳。

接着,老人和小女孩一唱一和,又叙说了大盗在杭州、襄州、兴元府、隆德府、大名府、光州的大盗传闻,满月楼里人越来越多,喝彩声越来越响亮,无数人来这里听大盗事迹,想起平日那些贪官污吏的行径,真希望大盗立刻来到这江宁府,还青天白日一个朗朗乾坤。

末了,小女孩说了一句:“真想见见这大侠。”

众人纷纷赞同,之后又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人们纷纷称赞大盗是侠盗,是神人,是圣人。

茶楼里,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坐在偏僻的角落,也在听大盗的事迹,当听到老人说大盗在杭州凭空架桥飞渡西湖,掌掴襄州知府,兴元府为救兄弟被射数箭悍然不倒,在大名府肉身穿墙毫发无损,来去自如等等,被老人吹得神乎其神却又栩栩如生的时候,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们笑什么?”小女孩问道。

其中一个大汉觉得这小女孩越发可爱,只是位置偏僻,看不清楚小女孩模样,有意逗弄小女孩,说道:“这大盗被你们说得这么神,好像是你们见过一样,你们知道他长什么相貌么?”

小女孩回道:“一定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高大魁梧,不慕名利,绝世高手。”

那大汉越发来了兴致,说道:“我们刚从光州过来,你所说的啊,一点不符大盗形象。”

这下不仅小女孩,就连众人和台上的老人,都被吸引过去,纷纷问道大盗长啥模样。

“大盗平常黑衣蒙面,我怎知道他长啥模样。但是我看见过他的背影,身材确实魁梧,比我结实不少,但是身材矮小,比小妹妹差不多。”说着,还用手比了比桌面,抬到高桌面一尺左右的高度,似乎就是在说大盗就这么矮,“而且啊,我曾看到大盗的正面,虽然蒙着面,但眼皮的乌漆嘛黑的,还有三道厚厚的疤痕,想想那面目就吓死人了。”大汉故意做出害怕的样子。

小女孩脸色通红:“就算这样,他也是人人敬仰的大侠。哼!”

那群大汉哈哈大笑,另一个大汉说道:“别生气,小妹妹,我大哥就这样,其实他骗你的,他压根没见过大盗。”

众人哄堂大笑,也有释怀,有一个女子说道:“就是,大盗一定是个谦谦如玉,风流倜傥的佳公子。”

“大盗这么厉害,连盗八城,官府肯定死命追拿他。”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惹得众人高涨的情绪纷纷跌落,不由得为大盗担忧起来。

“不用担心,现今的官府士兵,好吃懒做,没什么战力,怎么可能抓到大盗呢?”说书老人自信地说道。

“说是这么说,到底有没有人能抓到大盗呢?”

这话说的太可气了,人们寻声看去,正是之前的那个书生,不过老人却认真思量了一下,说道:“十年前,哲宗办武举,曾有一个少年天才横空出世,据说身怀绝技,百步穿杨,飞檐走壁,十八般武艺,十八种兵器,无一不精,任何人在他面前过不了三合,哲宗亲自考校,大喜之,钦点为武状元。只是此人为人正直,得罪了官场权贵,愤然离开官场,十年来杳无音信,当年哲宗还下旨找寻。此人若是在朝中任职,只怕十个大盗,也被捉拿干净了。”

一席话说得周围寂静无声,拍板一声响,今日的说书便算是结束了,众人又重新喧哗了起来。

说书拍响,夕阳已近黄昏,茶凉客散。

那群大汉走出茶楼,却遇上一群官兵早已守在门前,一个身穿盔甲的将军骑着马傲然立在路中间。原本兴致勃勃的笑脸转瞬间消失,大汉们如临大敌,只有为首的那个大汉说道:“别急,静观其变。”不多时,两个官兵从对面民户里带出一个男子。

将军拿出书册,喊道:“可是李家的儿子李立。”

男子害怕地说道:“小人是李立。”

“明天来军营报道。”将军也没看一眼,直接在书册上做了标记。

这是,从民互里冲出两个老人,哭天抢地,跪在将军面前:“大人,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我们的三个儿子都死在了沙场,如果这个小儿子再去打仗,我李家就绝后了。”

李立的父亲扑在将军马下:“将军,把我抓去吧,求你放过我儿子。”

那马忽然嘶仰起来,一脚踏在了老者的胸口,将军还恶狠狠地说道:“找死!敢惊了我的马,你们要陪我十两银子,明天李立带来给我,否则,军法处置。”说罢,扬长而去。

而那老人却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眼见是活不成了。周围的人敢怒不敢言,直至官兵远去,才敢上前,李立嚎啕大哭,大喊苍天不公。大汉走上前,帮李元把老人抬进屋里,给了他们二十两白银,好安葬老人,并嘱咐他们离开这里,不要再受这些人欺负。

一切处理妥当,天色已深了,李立母女想留住几人答谢,但为首大汉以不便打扰为由离开了。

“大哥,这扬州的官实在是太可恶了,这里的百姓生活得太苦了。”其他几人都恨得咬牙切齿。

大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现在还不宜动手,我们才来到这里,要弄清楚形势,不要再发生兴元府的事。我元宇不会放过他的。”

“是。”众人应道,同时也有悲伤的情绪流出,在兴元府因为失误,他们折损了一名好兄弟。

满月楼一如既往的热闹,除了脍炙人口的历史名篇外,如今更是多了大盗这样津津乐道的话题,今天老人和小女孩每天都讲一遍大盗事迹,虽然很多人听过,但都喜欢再听一遍,有很多听到他人说起因此慕名而来想听原版的人,大盗的事迹被传唱了开来。

扬州城依旧热闹,老人和小女孩行走在杨柳的街道旁。

“小凝啊,你说东村的二狗子你也看不上,西街的屠户你也看不上,你说你都十九了,怎么才能嫁出去,好让爷爷心安啊。”老人说道。

小女孩不乐意了:“爷爷,我不要嫁人,我就要陪在你身边,跟你说书,讲大盗的故事。”

“哼,爷爷才不要你陪,当初给你取名安凝,意思就是安宁,一生快乐安宁,你不嫁人,跟老头子过这种浪迹天涯的生活,有什么好?在这乱世,让我怎么放心。”老人生气地说道。

“爷爷,我不要嫁人,我就陪在你身边。”安凝话音未落,一个大汉和她擦肩而过,不知是不是风太大,安凝的裙子竟被掀飞了起来。安凝一惊,连忙按下裙子,回首看见一个大汉,大汉眉目开阔却挂着猥琐的笑容,只是这大汉却不知怎的,一动不动,仿佛傻了一样。

“太美了。”元宇仿佛梦呓般地说出这话,那大汉正是元宇。周围有注意到的人笑出了声。

安凝脸色羞红,气恼之下,大喊了一声:“色狼!”一脚想踢翻大汉,不料大汉纹丝不动,自己差点摔倒,恼羞成怒之下,飞也似的跑开了。老人见大汉身材魁梧,不好惹,忍气吞声,就去追他的孙女去了。

这大汉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他的兄弟们找上来,才干咳两声,装作无事离开了,惹得旁人哈哈大笑。大汉倒也脸皮挺厚,索性就不装了,大摇大摆地朝着安凝离开地方向走去,旁人渍渍称奇,无话可说。

月明星稀,大盗出没。扬州的官府里来了不速之客,无人察觉。

大盗来到官府后堂,进入了贪官豪华的书房,书房上贴着搜刮来的古玩书画,尽皆被收了起来,书柜上有很多包装精美的书,也收起来,书桌上笔墨纸砚都是极品,全都收了起来。书房洗劫一空,大盗这才注意到油灯下似乎有东西,手上小小的火光昏暗,大盗看出是一封书信,信已拆封,大盗取出借助火光观看。这是一封催促各地征兵的信,信中说到西夏与辽同时来犯,用三千兵马就打败两万宋军,来势汹汹,边关危急。大盗发现信纸有些湿,细细一闻,竟是酒味,大盗暗恨,边关告急,将士存亡之际,这些人却沉迷声色歌舞。

大盗装好书信,放回原处,离开书房,几人一汇合,悄然离去。

深夜马匹驰骋,却惊不醒熟睡的人们,大盗挨家挨户地潜入,将偷盗来的财物或放在窗下,或放在桌上,或放在床头。大盗们身上财物将散尽,只剩最后几家穷苦人家,一见土房中,大盗刚放下财物,却听到身后脚步声想起。

“谁?”娇喝声传来,有害怕,有惊慌。

大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手中钱袋落地,砸出金银的声音,回头间蒙面的布滑落在地,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

“是你!?”

大汉仔细一看,是那位说书的小女孩,赶忙说道:“不……不……不不是。”连蒙面的布都忘记拿回,便匆忙地夺门而去,然而门楣太低,“哐当”一声,门楣出现了一个缺口,大汉已消失在了月夜之中。

只留安凝楞怔在原地:“难道他就是大盗?原来那色狼竟是大盗。”

黑暗中老人被这风波吵醒,看到了离去的黑影,听到孙女这话,心下便知是大盗来扬州了,并且知道大盗是谁,说道:“原来那大盗竟是个色狼。”

之后几天,扬州官府失窃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来,官兵尽数出动,挨家挨户地查探,但什么都查不出来,官员们暴跳如雷,满月楼却欢笑连连。元宇他们却不再出现在茶楼了,因为他知道,这说书的爷孙二人知道他就是大盗,无论是为自己和兄弟们着想,还是考虑这说书爷孙的安危,他都不该出现在这里了。

大盗的事迹有了更新,满月楼的人也格外多,官府又将大盗的悬赏提高了,但一切如常。

只是当讲到大盗夜闯扬州府衙,又是如何编排神奇的时候,安凝无意间看到茶楼外一个高大的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一闪而逝,正疑惑间,被爷爷叫醒,也就都忘了。

只是今天,跟着说书爷孙两回到家里的不止是他们,还有另外三个人,一对夫妇和一个随从——丈夫自称包景年,是一个小官,带着妻子和一个侍卫来寻找一个人,三人来到此处给了爷孙一些银两,想借宿三两天。

看见银两,对方又是官员,爷孙自是不敢怠慢,只能答应下来,只是这包景年身穿白布衣服,面色黝黑,而且随和,不像那些官员那般跋扈,倒也无事。

本来也是无事,但偏偏有了事。

当夜,大盗再次出没,二盗扬州府衙。

元宇依旧像往常一样,将盗来的财物送往贫民家里,然而似是有人算准了他的出现时机和路线一样,在一个拐角的时候,从月光下走出来三个人,还有一个老人在不远处一间屋檐下半靠着,似是无家可归,在他人屋宇下睡着了。

月光下的三个人正是借宿说书爷孙家里的包景年三人,元宇见此三人,也分不清是敌是友,不想先动手,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包景年在对峙一会儿之后,上前说道:“可是元宇先生?”

元宇很意外,他并不认识这三人,反问:“你们是谁?”

“在下包景年。”

元宇思量了一会儿:“我知道你,包绶大人第四子,包拯之孙,怎么,要抓我回去邀功升官吗?”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非也,如今蛮夷入侵我中原,边疆有失,如今我宋朝无一良将,想请先生回来退敌。”

“我从不是朝中官员,谈何回来?”

包景年抱拳:“昔日丞相王安石身边有一个少年奇才,王丞相将之视为继承其变法遗志的旷世奇才,其名元宇。”

同时,包景年的随从也说道:“十年前武举,哲宗钦点的武状元,直接任命将军,怎么不是朝中人。”

元宇看向那名随从,认出是当年武举的其中一人,也是十分正直,若不是后来和蔡京的对立,说不定他们还有时间交朋友,但可想而知他也是备受排挤,如今只是一名随从。

如今身份都已明朗,虽不是朋友,但也不是敌人,元宇说道:“我早已无心庙堂,只想漂泊绿林江湖,行侠仗义,便是快哉,谁还去当官受气。而且,这个贪官横行,民不聊生的宋朝,灭了不是更好。”

“先生切不可说如此话。”那个温婉端庄的女子说道,“奸佞当道,百姓生活将怎样?”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水深火热。”

“城池破灭,蛮夷入侵,又将怎样?”

“男子大多被杀,其余皆沦为奴隶,生不如死。府库尽失,文化飘零。”

“君王英明与否,在于身边臣子是否忠良,如今君王昏庸,奸佞当道,虽不可救,也只是一时,若有良臣,对抗奸臣,待新君继位,辅佐之,安知不是一太平盛世,况且,当今皇上亦不是不可救。若是辽与西夏灭了宋朝,汉人都沦为奴隶,那便是天下之殇。”

“好一个天下之殇,我说不过你,不过你们找错人了,我只是一个盗贼,劫富济贫而已。”说罢,元宇扬鞭策马。

“身为大盗,只解民一时之难,是不会有太平盛世的。”包景年喊道,而元宇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了。

这时,那女子问道:“哎,夫君为何如此执着于一名将耳?”

包景年回答说:“父亲曾见过佘太君带领十二寡妇出征的情景,他后来对我说,宋朝修文偃武,名将向来悲罔,若见精忠报国的军人,定要敬之,重之。”

阳光明媚,安凝坐在屋门,借着春光做着女红,修补破了的鞋和衣服,穿针引线干净利落。当安凝把鞋和衣服都修补好了,或许是春光太明媚,或许是做完一件事心情太好,安凝开心地笑了起来。这一笑,就黯然了一个扬州。元宇远远看见,问道:“有什么东西会让一个人感觉自己不是自己,心跳加剧,感觉灵魂都在颤抖,很久很久都无法平静?”

“大哥,我有过这样的感觉。”

“哦?说来听听。”元宇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兄弟。

“你还记得隆德府的那只恶狗吗,咬死过人的。那次突然跳出来吼我一声,我感觉魂都飞了,差点没给我弄吐血了都。”

“哈哈,我记得,那次之后,你这家伙,连街上的小奶狗都怕了好久。”

“哈哈……”

元宇假装没有看见安凝,安凝也不知什么时候背了过去,元宇几人走了之后,安凝才又转了过来,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

元宇几人打算今晚就离开扬州,他们将前往江宁府,天下贪官数不胜数,只有力所能及,能收拾一个是一个。他们来到了一家医馆,想购买一些膏药,江湖行走,不得不备。这家医馆的郎中是个好人,医术高超,价格因人而异——若是为富人治病,则收费昂贵,若是穷人,则收费低廉,甚至不收,然而他自己也是生活清贫,元宇几人还特意关照过他。

医馆如往日一样,病人很多,只是他发现一些老人精神不振,侍者的药却也不喝,很是奇怪。

元宇向郎中询问,才恍然大悟。最近官府到处征兵,很多家里的男子都被强行抓去,有些还是独子,想想这些年宋朝对辽与西夏的战绩,大多青壮男子有去无回,这些老父老母如何能淡然,老人面临惨淡的晚景,妻子独守空房,儿女盼父不归,民间疾苦啊。

元宇听闻,沉默不语,自觉心情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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