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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洲芳文】我的外公是个钢镚儿《三》

2020-10-27  本文已影响0人  小葵嗳嗳

随着岁月的增长,外公的锐气渐消,爱却越发厚重了。在那些不容置辩的事实里,也能看出他对他的那些儿女们全身心的无声守候。

先说说我大舅吧,他们刚成家那会儿,两口子就在外面闯荡。大表弟只有八个月的时候,就是大老粗的外公在带着了。后来,又有了小表弟,外公也带了很长一段时间。想想,光一个小表弟,就能让大舅大舅妈累得心力交瘁,更何况对于一个七十多岁了老头了。

再说我妈吧,真是挺不让外公省心的。外公可没少为她担忧,为她吃苦。只说我知道的那些事,每一件都是一颗赤红的真心。

那一年,我妈偷生我妹,为躲避计划生育,全家躲去了县城大伯的渔场里。生产完,要回家的那一天,外公怀里抱着不足一岁的大表弟,大风雪的腊月天,从家里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去县城,接我们一大家子回家。

回家的路上,也是我外公和我爸轮流拖着板车,板车上坐着我妈和这些孩子们,顶着大风雪天,风尘仆仆的直到慕色降临才赶回了家。

住在乡下的时候,每逢农忙,我外公就赶来帮忙。话不多说,闷头抢在前头,拼命的做,总想自己多做点,我妈他们就能少做些,做快些,帮我家一做就是好几天。

在老家的时候,我妈就像一个“病虫”,各种病痛从来没有消停过。有好几次,死里逃生。有一次,爸爸还在外面做生意没有回来,也联系不上。那时候都是公用电话,一个村就那么一户人家有,要是我爸打电话来了,别人会亲自过来通知我们,告诉我们我爸什么时候会再打过来,然后我们就带着几毛钱的电话费守在那里等着爸的电话。

我妈病在床上,一副要死了的模样。好多村民,都在议论着,总说我妈这次是有点难得躲过了。还老是叮嘱我们,晚上要轮流看着。即使,我们第二天还要上学,眼皮都打转了,也不敢睡,生怕妈妈死了。

后来,大家都说我妈没来由的病是中了邪,或者什么其它的迷信说法。就请了我家隔壁的满爷爷做法,法事一般都是两三天,而且还是日夜做法。很多的环节,旁边都需要有我妈的家人在旁协助完成。

那时,我外公就赶来了。我清晰的记得,那天的夕阳西下,外公远远的快步走来。手里举着一把香烛,在拐进我家门前的那颗酸柑橘树的路口时,他老泪纵横着,还用枯老的手不停的擦着眼泪。

每次,我妈病重,他总是那句:“梅儿,你而哈搞的咯,搞成这样。”

一场法事下来,年轻人都要累虚脱。敲锣打鼓,吹牛角,各种跪了起,起了又跪,我外公就听着满爷爷的指挥,尽心尽力的满心虔诚的跟着,三个白天,两个通夜的为我妈祈福,驱鬼。

最让人动容的还是当年我爸病重的那时候。我们住在镇上的房子里,那是大夏天的正中午,我外公租着摩托车,车后捆着两大袋大米来了。

那是他快八十岁的年纪了,自己种的田,自己收割,去了打米厂打好的大米,然后再送过来的。尽管,家人都不让他做这些事,但是他犟,一定要做。他不光种了田,还种了满山坡的菜,一家人都吃不完。菜长好了,送了大舅家又送我家,小舅家的菜,他每次都是摘好了,默默的就摊放在他家厨房门口,还给拾掇得干干净净的。我外公总不想拖累儿女,要自食其力的甚至还想着为他们造福。

当时,我爸看着大汗淋漓的外公,卸下两袋的大米,拖进了楼梯角落里。他无比的感动,眼里闪着泪花,也透着更多的无奈。自己竟然还吃了八十多岁老丈人的粮食,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孝敬他老人家了,心里很是悲楚。

我外公喜欢我爸,那是正儿八经的超过我妈。我爸对他特别的孝顺,从来也不像我妈那样对他咋咋呼呼的,总接我外公来吃饭,陪着我外公喝酒聊天,然后送他回家………

我爸死后,我外公很伤心,很多年过去了,都想着我爸,总说他命就这么苦,这么好的女婿都留不住。唯一能时常陪着他,好好说话,抽根烟,喝点小酒的人都没有了,我外公的心里越发孤独。

我小舅曾经最不省心,也是外公最劳心的一个。我小舅心好,对外公也很好,吃的喝的也从不少我外公那一份,可就是脾气太火爆,三句不合就能对外公没有好性情。那些年,我小舅没有正儿八经的做些什么事,在社会上飘荡着。以前喝酒了,总是闹事,也就容易犯糊涂犯浑。

有一次,喝得醉醺醺的,对老实的小舅妈还施暴。外公帮着小舅妈,当时犯浑的小舅还把外公也打了。那天晚上,我外公好可怜的,我爸赶着把他接到了我家里来,好好的安慰着他。我外公眼里的神情无比的落寞,可还只担心着小舅出个什么意外,也无比的担心着小舅妈,也叫我们赶紧去村里把小舅妈接出来躲躲。

我外公对我姨的奉献我就不清楚了,只有姨隔得远点,其它三兄妹都在外公的身边,发生的一些事情,我们自然是有些记忆的。有些事,我虽然不知道,但是姨自己会知道。我想,我外公对姨应该也有不少我们不知道的付出吧。

外公在外面再狠,再寸步不让,但是,对他的那些已经成年也各自成家的儿女,早已没有了当年那飒爽的半点威风。由着他们怎么对他,他从不计较,总是还怕自己成为了他们的负担。什么都自己逞强,还时不时的,尽自己微薄的力量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铿锵的挺立出来。

外公现在八十几了,还在种菜,上山砍竹子织撮箕换钱存起来。他曾对我说过,他已经有多少钱了,还想要存多少钱,要存够自己的棺材本。还要发点子孙钱给我们一大家子的人。他总说,他要多存点钱,死了叫舅舅们给他办个热热闹闹的丧事。也许,外公这一生已经尝尽了孤独吧,才会那么执着于一个闹腾的丧事。

外公一生节俭,舍不得买衣穿,买鞋穿,买肉吃,买点喜欢吃的零食。他的钱,一点点的浸出了汗水的存着,可只要他的儿女一有困难,他默不出声的就站出来了。

他总担忧小舅过不好,想他好好的把散乱的家打理好,只要小舅有困难,他总会无私的站出来帮他。他总会叼着老烟斗轻言细语的安慰着:“佬儿,你受憋不,我这里有多少钱,你要不先借着去办了什么事去……”

有时候,我在小舅家和表妹打着牌,我外公看着我表妹输了钱,也充满宠溺的问她:“幺儿,还有钱吗,冒钱,嗲给你拿去……”

外公的爱,就像那春风细雨,无声无息的滋润着他的那一大家子人。过去的锋芒,也随着他越发醇厚的温情,早已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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