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迁

2021-11-29  本文已影响0人  一帘幽夢_5117

午后的阳光惬意的洒在这一片老旧的房屋上,这是位于城乡结合部的地方,有许多这样的土房子。我时常在静穆的时光中,去寻访那些斑驳的痕迹,妄图读懂岁月给予它们背后的那些故事。也喜欢这样形态各异的老房子,喜欢一个人走进深巷,看着那些被重新粉刷后显得极不协调的土墙,那些隐隐约约看清色彩的雕花门楼子,都在散发着一种远古的气息。思绪不经意间,就回到故乡的土地上。

三年前那个暑假,父亲从广州回老家,我陪着父亲在乡下小住了几日。那个繁星点点的夏夜,有清风徐徐吹动,我独自坐在院中,看着小院里几株荒草发呆。总感觉新居虽然宽敞漂亮,却让人亲近不起来。父亲很晚串门回来,他告诉说建国不在了。不在了,我愣了半天,后来想想那样他可从此解脱了罢。

我又想到了老屋,老屋那熟悉的气息,老屋门前高大白杨连同那几个喜鹊窝,还有冬日里那条被我和二姐从雪地里踩出来的唯一一条路,一条通向学校的路。


建国家就在路的尽头,旁依着乡上唯一那所中学,我们每天上学,都要从他家门口路过。在路旁几十户人家那时还都住着那些土院墙,低矮简易的门框,不曾上漆的木质简易大门时,建国家的门楣却是独领风骚,一色青砖砌的门墩,顶部门廊雕刻着精美的木制花纹,而檐角端守着俩只栩栩如生的小石狮子更是让它显得气势磅礴,那俩扇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让人有点联想起一入侯门深似海的句子。

每一次经过他家门口,我都会停下脚步朝里面看看,他家院子几乎都打了水泥地面,平整而干净,四周都盖的满满的,砖土结构的墙壁粉刷的雪一样洁白,连同瓦檐皆用木板包裹的齐齐整整。

很多时候,门前的小凳子上坐一位慈祥的老太太,穿戴整齐干净。那是建国的奶奶,听说她养生了个争气的儿子在外面当官,就是建国的叔叔。

建国家的上房门口,每到夏天都开满了红色的大丽花,正对着敞开的大门,紫红色的花,硕大,稠密,沐浴着正午的阳光,在窗玻璃的映射下,璀璨夺目,引人注目。入秋后,总看见他家门前车子来来往往,父亲说,他们家在收购农副产品,那时候,敢为天下先的都该是有钱人家。


建国其实是姐姐的同学,因为留了级,后来又和我在一个班。他是家中的长子,还有一个小他几岁的妹妹。那时候,建国已经窜到一米七多,清瘦白皙的面庞,一幅少言寡语的样子,和人说话时总爱脸红。

我们几个后来一起考上了高中,不过不在同一所学校,交往自然少了。那时放假回家父亲吆喝着他的骡车接送我,我们走了大路,再也不从建国家门口经过了,只是偶尔从父母口中得知他家的情况。知道他家靠收购赚了钱,妹妹初中毕业后也开始帮助他父母料理生意。他们在乡政府旁租了房子,还卖种子化肥等农副产品,家业是越来越大了。

三年后,建国高考落榜回了家乡,我想,凭他家当时的条件,建国创业怕是能迅速风生水起吧!那几年里,我也兜兜转转寻找出路。几年后的那个春节回乡,却听到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说建国提刀追杀他父亲被捕了,我愕然。想起夏日里他家窗台下的那盛开的大丽花,挨挨挤挤惊艳了多少人,想起那气派的街门楼子,那雕花的门廊,那雄伟的石狮子,还有那个静坐门前的老人,柔光下花白的头发…

父亲说,他奶奶临走时把一块金马驹给了孙子,却被他父母骗到手。后来儿子向他父母讨要,却屡次遭到拒绝。而且说他家的铺子,都由他妹妹打理,钱的事从来不让他插手。我的眼里浮现出那个语未出口而满脸就开始红晕的少年形象,那样老实的一个人,若非逼迫无奈怎么会…听说还是他父亲报的警。那个雕花图案的门楼,那俩个精美的石狮子还在折射着绚烂的光华,那简洁而宁静的院落,昨日里尚还悠远亲切,古朴柔美,转瞬间就被无情岁月斑驳而有了深深的裂痕。


再次见到建国,是在父亲来送我的路边,他穿得依旧那么得体,于那个秋日却略过单薄了,甚至于有点破旧。他看见我,有点喜形于色,但随即又很快变得目无表情,而我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一种异样的目光。我突然感觉有点悲哀,想到鲁迅先生笔下的闰土…

父亲说,他是受了刺激,神志有点问题。他的叔叔后来保释了他,只是他父母在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后,带着他妹妹从此销声匿迹了。那个秋日黄昏,我透过车窗,默默看着眼前渐渐腾起柔柔的雾霭,看着路旁每一株花草仿佛在风中低音浅唱着千年的情思,那远处的老树村落,那斜阳远山,慢慢随远去的车子而变得模糊一片了 。

几年后我们村里人都搬迁到路东新农村,那是由政府补贴通一规划,修建好的房舍。白墙黛瓦,院墙皆是兰色石膏柱栅栏,简单的水泥门楼子,家家皆是高大气派的铁大门,从院里到门外,包括大路,都是硬化了的。那曾经的岁月里,人们颇为讲究的街门楼子,已逐渐成为一种乡愁文化的缩阴,在我们眼前开始渐渐消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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