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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与荣耀》:70岁的欲望大师怎么没了欲望?

2020-05-05  本文已影响0人  无物永驻

大学时因为专业的关系,需要在很短的时间内了解西班牙的电影文化,佩德罗·阿莫多瓦作为西班牙最著名的导演、编剧、制作人,自然被当作了突破的首选。

阿莫多瓦电影的海报是这样的:

《关于我母亲的一切》:现实主义与超现实主义的结合,这很毕加索。

《回归》:火红的头花,这很弗拉明戈。

《空乘情人》:复古的画风,这很欧式。

这些文艺的西班牙风情海报,令人迫不及待地想通过阿莫多瓦的电影,了解这个热情奔放的国度。

但当我打开正片时,画风是这样的:

《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女主角的前夫换装成女人并做了妓女,还让一位修女怀孕产下了一子。

《回归》:父亲醉酒后企图侵犯女儿,被女儿失手杀死。

《空乘情人》:一架极有可能坠毁的航班上,发生着一件又一件不可描述的事情。

每次看阿莫多瓦的电影的时候,最害怕爸妈突然的关心,所以每次研习影片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确认房间门有没有锁好。

然而,2019年上映的《痛苦与荣耀》却可以让我光明正大地在客厅投屏到电视上看。


没了欲望,他还是大师

《痛苦与荣耀》虽有别于阿莫多瓦之前的作品,没有变性、没有切肤、没有大尺度的性爱,但电影的制作上仍保留着他一贯的风格。

阿莫多瓦曾说过:“色彩是最好的象征,无需累赘的语言。”

善于运用色彩,尤其是红色,是阿莫多瓦作品的一大特色,他调色盘上的红色,如同女生化妆包中的口红,总会有新的色号出现。

片中的红色无处不在,红色的橱柜、红色的背景布、红色的衣服,色调随着剧情或明或暗,每一处红都恰如其分,没有一处红色显得夸张怪异、也没有一处红色显得土味十足。

在故事的叙述上,阿莫多瓦从来不会平铺直叙。

主人公萨尔瓦多曾是一位享誉盛名的导演,但因疾病缠身,一度停滞了创作。电影资料馆修复了萨尔瓦多曾经的作品《味道》,并计划安排展映。萨尔瓦多因此与旧搭档再次取得了联系,无意间也和年轻时的恋人再度重逢。而与此同时,不经意的生活细节与毒品的作用,令萨尔瓦多不时回忆起童年、回忆起母亲。

回忆与现实交织,当观众以为这仅仅是老年萨尔瓦多的生活与回忆时,片尾最后一个镜头却坦白了这是一场戏中戏。

选角上,阿莫多瓦还是老样子,“做熟不做生”。

萨尔瓦多妈妈的扮演者佩内洛普·克鲁茨,一度被称为阿莫多瓦的御用女演员,从《活色生香》中戏份较少的配角,到《关于我母亲的一切》中戏份较多的配角,再到《回归》《破碎的拥抱》中的主演,从这一系列的合作中可以看出阿莫多瓦对佩内洛普演技的认可。

男主角萨尔瓦多的扮演者安东尼奥·班德拉斯,早在1982年便参演了萨尔瓦多的电影《激情迷宫》,三十多年间他们共同合作了约8部作品。当安东尼奥凭借《痛苦与荣耀》获得戛纳电影节最佳男主角奖时,他表示阿莫多瓦是他的导师、朋友也是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人。

虽然安东尼奥已经不再是小鲜肉,佩内洛普也演起了母亲的角色,但他们与阿莫多瓦之间的默契却只增不减,片中的表现可圈可点。

安东尼奥·班德拉斯大改曾经“行走的荷尔蒙”的形象,头发花白、胡须蓬乱,行动迟缓,并将萨尔瓦多的神情拿捏得恰到好处,无论是与旧友相遇还是与旧爱重逢,无论是沉默还是微笑,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是暗淡的,将英雄迟暮的萨尔瓦多刻画得淋漓尽致。

班德拉斯本人也说道:“对我来说,要创造这个角色,我必须要杀死原本的安东尼奥·班德拉斯,那样才能把这个角色演出来。但我很乐意这么做,这样才能像导演希望的那样,产生一个新的安东尼奥·班德拉斯出来。”

而佩内洛普·克鲁茨在片中扮演萨尔瓦多儿时的母亲,虽然戏份不多,但却成功塑造了萨尔瓦多母亲的形象:强势、精明能干、雷厉风行。晚年的母亲行动不便,几乎所有的表演都是坐着完成的,因此佩内洛普的前期形象塑造至关重要。正因为佩内洛普的成功塑造,才使得晚年的母亲形象更加饱满,所提出的“无理要求”也不显得那样突兀。


没有了欲望,但不是没有了情感

阿莫多瓦作品的独特之处在于通过犯罪、暴力、怪癖与性来反讽与表达,大胆地通过社会的阴暗面来烹制一碗又一碗的“心灵鸡汤”。

而《痛苦与荣耀》中却没有大尺度的镜头与情节,欲望大师突然含情脉脉了起来。

影片中阿尔贝托将萨尔瓦多病痛时期写的剧本排成了话剧,而萨尔瓦多曾经的爱人费德里克无意间观看这部话剧,并发现剧情就是自己与萨尔瓦多之间的故事。

夜里,费德里克按照阿尔贝托提供的地址来到了萨尔瓦多家的楼下。

按照阿莫多瓦以往的戏路,此时费德里克将会冲到萨尔瓦多家,砸开房门并迫不及待地与萨尔瓦多激情一番时,然而剧情却并非如此。

费德里克并没有上楼,而是在楼下先打了一通电话给萨尔瓦多。

萨尔瓦多先是拒绝了和他晚上见面,而当他看到费德里克就站在楼下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在来回踱步时,却改变了主意。

之后,萨尔瓦多像一个刚刚坠入爱河的小男孩,换了衣服,整理了房间,心情忐忑地在门口期待着费德里克。

两个人见面了后,像许久不见的老友促膝长谈,但眼中却都饱含着爱意,临别时两人不禁拥抱吻别。

当费德里克提出是否可以留下陪他时,萨尔瓦多说:“当然想,但是就如上天注定,我们的故事就此结束吧。”

萨尔瓦多虽然还爱着费德里克,也会因他而兴奋,但萨尔瓦多却选择了为故事画上句号,让爱永远封存,与过去和解,恰恰是这禁欲系的表演令观众产生了欲望的联想。


没了欲望,就是没有了欲望

阿莫多瓦出生于西班牙的一个贫困小村庄,幼年进入教会学校学习,而神父的侵犯令阿莫多瓦对宗教丧失了信心,渐渐地他通过电影寻找到了慰藉。

童年的遭遇令阿莫多瓦对男性产生了偏见,他说:“女性可以为我提供喜剧素材,而男性只能让我写出悲剧。”

阿莫多瓦的作品看起来都有着他本人的影子,也掺杂着他强烈的批判与讽刺的欲望,比如前夫变性做了妓女并感染艾滋病的《关于我母亲的一切》,父亲强暴女儿的《回归》,修士性侵少年的《不良教育》,爱上了自己“创造”出来的变性人的《吾栖之肤》等。

而在《痛苦与荣耀》中,每个人,无论男女,都很“正常”。

“这么一部电影,换作15年、20年之前,我是不可能拍得出来的。之前一段时间,我接受了一次背部手术,术后恢复得也不怎么好,身体情况很糟糕。但如果没有这次经历,没有它带来的这些痛苦,也不可能会有这部《痛苦与荣耀》。”在媒体见面会上,阿莫多瓦这样说。

无论是在情节与情结上,《痛苦与荣耀》都可以算作阿莫多瓦的一部半自传电影。

七十而从心所欲,在倔强地独树一帜了大半辈子后,此时的阿莫多瓦似乎没了那么激进的批判欲望。

在电影节的奖项争夺上,阿莫多瓦也“佛系”了许多。

一般情况下,在戛纳电影节参与竞争的影片,都会把全球首映放在戛纳,也就是在每年的五月。而阿莫多瓦却不管那么许多,《痛苦与荣耀》于2019年3月便在西班牙先行上映。

无论是影迷还是业内人士,对《痛苦与荣耀》的评价都是极高的,在戛纳场刊上得到了3.4的高分,人们大胆的预测,阿莫多瓦一定会凭借此片问鼎金棕榈奖。

然而,结果却并非所想,阿莫多瓦再一次遗憾地与金棕榈奖失之交臂。

有人说,37年了,戛纳电影节欠阿莫多瓦一座金棕榈奖杯。

但我想说,也许阿莫多瓦本人并不是如此的care。

“一直以来我拍摄的电影都是我坚信应该拍的。并没有为了迎合观众或是特地为了去参加戛纳电影节而改变自己。”在第72届戛纳电影节上,阿莫多瓦这样说道。

对于年过半百的阿莫多瓦来说,获奖已然不是他主要的奋斗目标,他的作品已经不再需要奖项来衡量,即便没有获奖,他的创作在众多影迷、媒体及同行眼中依旧是杰出的,而他本身,也丝毫不在意外界的声音。

就这样,剧中的萨尔瓦多在晚年与搭档和解、与旧爱和解、与母亲和解,而现实中的阿莫多瓦则选择了与自己的过去和解、与欲望和解与电影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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