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药人传（四十四）
二十一
天山（上）
在决定离开欲逸城后，薛静和倪战一便收拾了行李，买了足够的干粮，备了马，和医馆的大伙们道谢后，便继续踏上旅程。
其实出了欲逸城，战一也没想好要去那里，也就茫无目的的在城外游荡着。城外往北都比较荒芜，是些人烟稀少的贫困村落，但路上的风景倒也还是可以的。
这次的旅程比之前都要好多了，一路上，倪战一和薛静虽说不上有说有笑，但两人一起已经非常有默契。只要骑着马，薛静一定会乖乖的靠在战一怀里。而战一呢，每走一个时辰必定停下来休息，让薛静下马活动活动经骨。
沿路上，战一依旧对薛静照顾得妥妥帖帖，休息扎营，生火烤肉等等。而薛静呢，她感觉到从来没有的幸福，因为她不能提重物，所以每天她几乎什么都不用做，白天骑马、散步，夜里靠在战一肩上，跟他讲天上星宿和五行五色以及身体五脏六腑的关系，或者给他哼着各种温和的曲子，或者给入眠前的战一按摩穴位……
对薛静而已，这一切都是幸福得太不真实了，而对倪战一而言，这一切更像是一场梦，一场他自己不希望醒过来的梦……
可是梦始终是要醒的，这些天，薛静似乎也开始感受到战一开始沉默寡言，而且经常若有所思。薛静其实清楚，战一是带着任务出来的，他是个将军，怎么可以无视自己身上的任务呢。只是，他可能在担心薛静，所以没有办法说出来而已。
这天，他们在一处风景不错的湖边扎好营，在太阳还没下山时就已经解决了晚餐。这时，战一开始生火，而薛静则在一边安静的坐着，她在看着战一，看着他被夕阳拉长的影子。
“倪大哥，你要救的人是谁啊？”薛静突然平静的问到。
战一一怔，他曾想过要诚实的回答这个问题，而当她真的问的时候，他却选择了逃避：“一个……救过我的人。”
薛静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继续问到：“救过你？那她是怎么救你的？”
战一一边继续生火，一边简洁的回答道：“她们家把我从毒城里救了出来。”
“毒城？”薛静若有所思的重复着。
在薛静思考的时候，战一已经把火生好了，他走到薛静身边，将马背上的袍子拿了下来给薛静披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顺势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搂靠在自己肩上。这些天来，他们这些亲密的动作已经习以为常，就像一对相处已久的小夫妻一样。
薛静靠在战一的肩上，眼光看着火堆，轻轻的问到：“倪大哥，你可以跟我讲讲你的事情吗？”
“你想知道什么？”战一一只手拿着长树枝撩拨着火堆说道。
“就说说……你的救命恩人他家是怎么把你从毒城救出来的吧。”薛静说得。
“好。”战一答应后，沉默思考了好一会，然后慢慢开始说：“我是个孤儿，小时候的事情很多都已经不记得了，我的记忆是从毒城开始的。我是毒城主试药的其中一个孩童，当时的我没有感情，没有思想，像一具活尸体。
我和其他孩子一起住在一个很大的地窖里，我们被关在一个很大的牢笼中，他们对待我们就像对待畜生一样，我们吃喝拉撒睡都在牢笼里。每一天，我们都会有孩子被拉出去试药，有很多去了就回不来了，有的回来已经剩下半条命，也有的回来浑身血淋淋或者千疮百孔，反正就是各种的惨不忍睹。
我不知道在那里待了多久，终于还是被拉去试药了。那时候我很小，怎么反抗也没有用，我被灌下各种难受的汤药，有的喝完后就像浑身被火烧一样痛苦，有些又会让你发冷，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这种痛苦。痛苦到那时年纪小小的我就想过要自尽，可是在那里，即使你想死，也不由你说了算。
有一天，一群人冲了进来，杀死了折磨我们的士兵，把我们几个还没被折磨死的孩子救了出去。后来我才知道，那时是疆国国师率兵攻打了毒城，杀了毒城主之后，就把所有受害的人救了出来。
也许是命硬吧。被救出来的试药孩童中，就只有我一个活了下来。国师救了我，为我寻找名医解毒，还教我识字和武术。可以说，我这条命就是他给的。”
所以，他要救的人就是疆国的国师？被关在牢笼，当作畜生对待，被伤害和折磨，想过自尽……这一切的一切怎么都和自己的经历那么相似呢，薛静想着，难道他是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他过去的影子，所以才会这么的爱护她？
薛静继续问到：“那现在你的救命恩人是受了伤需要我去救？”
救命恩人？战一知道薛静误会了他要救的人是国师，但他没去解释，而是说道：“她……中了毒。在一次与毒城余孽周旋中，那些余孽投毒的对象本来是我，但她为了救我，挡下了……”
薛静沉默了一会，问到：“他中了什么毒？没办法解么？”
战一搂着薛静肩膀的手收紧，紧簇眉头：“是阴山血毒，天下无人能解……”他停顿了一下，“唯有……能解百毒的药人的血。”
两人依偎着，看着眼前跳动的火光，终于战一用一种试探的口吻问到：“静儿，如果……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
“可以。”薛静完全没思考，马上就答应了。
他圆睁着眼看着薛静，问道：“你……真的愿意……？”
薛静抬起头看着战一，温和说到：“嗯。我知道他对你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她伸出双臂绕抱住战一的腰，“只要是对你重要的人，那也是对我重要的人。你想让我去救他，那我就去救他……所以，我愿意。”
倪战一没想到薛静竟然那么容易就答应他了，其实战一心里很清楚，要救韵弥，那岂止只是要薛静一点点血那么简单的事情。很有可能薛静还会受到其他的皮肉之苦，这是他不想看到的。可是……薛静是救韵弥唯一的希望，他又怎能放弃呢？
战一看着火光映在她眼睛晃动着，他说道：“可是，我怕……”
薛静用手指按住了战一的嘴唇，微微摇了摇头，说：“只要可以和你在一起，我就足够了。”
倪战一看着忽暗忽明的薛静，他抓住薛静放在他唇上的手，亲吻着她的手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薛静每一句话都让他更加舍不得放开她。他将薛静紧紧的搂在了怀里，第一次，他感觉到这份感情给他带来的负担。舍不得，还是舍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