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情结
天渐渐热了,家中的窗户基本上都呈开启状态,这使得不远处的火车汽笛声和驶过铁轨时所发出的隆隆声轻易地入侵进来。当年住在望江门铁路桥附近的时候,我喜欢抱着儿子伫立在窗口眺望远处的火车,有时候干脆抱着他来到贴沙河边的小区公园从近处看驶来过往的火车。
我常常指着绿色的蓝色的红色的以及白色的火车问尚未学说话的孩子,火车呢?火车在哪里?他一边目光随着火车移动,一边伸出胖胖的小手朝着南来北往的火车一指。真聪明,我不失时机地表扬他,而他则得意地在我怀中欢呼雀跃。
现在的孩子普遍要比我们这一代聪明,儿子从6、7个月起就能指出钟、电风扇、电视机等物件的位置,火车差不多也在这个时候学会指认的。儿子也是幸福的,他几个月时就坐过杭州到上海的火车了,而我不知道也记不起来我是什么时候认识火车的。
在我的经历中,确实与火车结下不解之缘,心中始终有一个火车情结。记得读小学时,一到寒暑假,三线厂会用大巴车将职工以及职工家属从山沟里送到二百多公里外的南昌坐火车回老家,从三线厂所在的山沟里开车到南昌,要7、8个小时,到达目的地后再到单位驻南昌办事处的人那儿取了火车票,这才坐上从南昌开往上海的火车。
我记得最早的时候是清一色的“西瓜皮”车厢(最普通的绿色车皮),后来变成了红色,车种也由直快变成了特快。即使是持快车,也要经过漫长的十多个小时的行程。
在八十年代,南昌到上海的火车,多数是从下午开车,次日早上到达上海。由于多数时间是夜间行车,所以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观赏沿途的风景,但这丝毫不影响我的兴奋劲儿,一路上我不时地将头伸到窗外,观看火车转弯时的雄壮景观,我看见蒸汽机车头吐着浓烟,猛兽般一路吼叫着向前猛冲,红色的巨轮带动车轴不知疲倦地摇摆,这样的车头很容易使人联想起铁道游击队的故事。但没多久我们坐的火车就换成了东风号的柴油机车了。类似火车转弯这样壮观的情景很快就没得看了,那是因为火车进入了直行轨道,或是我不得不在母亲的警告声中缩回了头。
因为我年龄最小,所以火车靠窗的位置就成了我的“专座”。一次在大人们看来的乏味而漫长的旅行,对我而言却乐趣多多。除了观赏火车转弯时的风景,我还爱数车厢,通常火车都有16节车厢;我还常常把头倚靠在窗沿下方,观查火车在铁轨上行进的轨迹,我惊讶于火车的车轮几乎是浅浅地浮在光滑有铁轨之上,为什么却总不会出轨,还有就是火车在并轨时,怎样才做到从这根铁轨跳到另一根铁轨上呢?可惜看得我眼都花了,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难题。
窗外大片的稻田、水杉树以及农舍村庄或缓慢或快速地向后退去,这样的景致令人昏昏欲睡,只有两车交会时的巨大声浪以及快速闪烁而过的瞬间会令人精神一振,相对速度之快令两列火车中的人都无法看清彼此的脸,隐约只看见窗后无数张黑发白面的模糊光影一闪,就各自东西了,火车的声音又趋于节奏感和闷沉。
在缺氧的环境中人是很容易进入梦乡的,入夜后,大家都倚靠在坐位上姿态万千地沉沉睡去。而我依然精神亢奋,我趁着大人们打盹的时光,又将头伸到窗外观看夜景,有这样一幕深深印在我年幼的记忆里:每当火车缓缓驶进一个大站,微凉的空气中弥漫着白色的夜雾,车站桔黄色的灯光渐渐时朗起而温暖起来,而远处有成片的灯光闪闪烁烁,像是黑夜的眼睛在眺望着这条巨龙,森冷的铁轨在蓝色或红色的信号灯映射下延伸向无穷远处。
长大后,坐的火车更多了,而且由于动车高铁的普及,这样的绿皮车,红皮车已经越来越少见了。坐火车时,再也没有机会像孩提时代那样将头伸到窗外看风景了,可是我有个习惯一直保留着,喜欢数一数我看到的火车车厢节数,这也是我仅剩下的一点火车情节寄托了吧?很喜欢一句广告词:“人生就像一场旅行,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和看风景的心情,让心灵去旅行。”我想即使是没有火车坐,我的心一样可以随着火车去旅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