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荼靡
工作在钢筋和水泥结构的办公大楼里,所见所行皆铁打的制度和规矩,又提倡一切要环保,就琢磨着工作任务完成之余,还能干点啥绿色自由之项目。
用木箱装土,雨中挖回附近森林公园旁边野生的竹子,想有一段绿影壁墙。有竹风沙沙的浪漫调调,又有“自然疏疏淡淡,何必重重叠叠”的简约之韵。
几个月后,计划落空,有点“一两三枝竹竿,四五六行竹叶”,虽成一排竹竿,只不过都是干枯的。
打电话给广州做园艺的老表,回复道:“竹子很难养的,搞了几次都失败了。”后来又种了两盆玉兰,传说为上海市花,也想有点崇沪媚沪。玉兰也一盆盆香消玉损。养花草不是易事。
于是就在二楼平台窗前地下养了一盆草。从园区管委会门口绿化带里移了一点,今天才知道叫做“紫娇花”。总算有一丝绿意,一片旺盛。
五年前朋友搬家到别处,临走把三盆吊兰送我。我本欲斯世同怀视之,奈何伊等不解风情,其两盆陆续告别尘世后,空留干花盆。
唯一的这盆就显得珍贵,再养没,也仿佛对不起朋友赠花的信任。
于是就转到向阳的窗口挂起,花盆一人高,举手可以浇水。时常把剩茶倒进去。吊兰就一直绿莹莹,吊藤垂下,生出一簇绿,如垂下一个花篮。
就这样养过萧瑟的秋,不太寒冷的冬,春光明媚中,依然绿着,如同千里外朋友的眼光默默关注着。
吊兰的下面花盆里是那丛草。绿着一年四季,只有三十多公分高,叶子如初冬中原的麦子,一簇绿,就只是一簇绿的长着。
喝了一样给吊兰的冷茶。无怨无悔的长着。一盆清脆,是一簇紫娇花。
温暖中春天来了,花盆中长出一株植物,不知道是啥。管它呢,爱咋长就咋长。温度升高中仿佛十八变的少女,一下子就长得近一米高,个挑笔挺,叶子比一个手掌都大。充分享受着只有每天上午半天的阳光。
风从窗口进来,叶子就鼓动着,如风的影子。于是就水壶喷水,给点雨露。给植物们淋点雨,洗个澡,如同换上一套水做的新衣。
这美丽的生命呀,没有大自然的雨水甘霖滋养,只能和我一起艰难过日月了。微信识物一扫,这个大个子是苎麻。她的家来自何处?“偶然投在我的湖心”,那就是一种缘分吧。
更奇妙的事情也在发生。花盆里长出一株细细的藤。如此的细。茎只有2毫米多粗,如一节不起眼的自动晾衣架钢丝。那也就养着吧,顺路认了个干女儿。
春风里,一切欣欣然生长,绿色茂盛着,努力着,张扬着。
吊兰开花了,白色,花瓣如一颗颗米粒大小,六瓣,如冬日里晶莹的雪花,五个白花蕊顶着金黄色的帽子,如此平常的一盆花,就这样学牡丹般地盛开了。
香味不浓,淡淡的,仿佛空气中一抹甜,若有若无,如春天里的梦。
这安静的美人,也有自己的灿烂,花是她的宣言。难道贫穷,和没有美貌,就没有理想吗,如果上帝给我财富和美貌,我要让你难以离开我,就像我难以离开你一样。
吊兰的花挺美,如黛丝。如平庸的我们,生活就是目的,高光只是短短一瞬。
苎麻在端午节后放慢了升高。差不多了,细细的腰身,十几片大叶子,高度已经超过旁边的不锈钢栏杆,附近的阳光被他一揽无余。
大叶子占尽风头,绿的象刷过绿油漆的绿塑料叶子。阳光下有斑驳的荫。这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家伙,真直,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的直。喜欢他的挺拔和昂扬。
最奇妙的,莫过弱弱的藤三七,攀着不锈钢栏杆,越过苎麻的头顶绕上了下垂的吊兰枝条,就那么勇敢而又执着的攀着,仿佛有一双慧眼,看清向上所有的依附。
细细的藤半月后超过了吊兰。这不可思议的家伙要干嘛?于是就找了焊好的铁丝网片,从三楼续下,底部支在竖起的装玻璃的铝合金上,再站在凳子上把藤搭在网上。这个攀爬侠,看你还能咋地。
一个星期后,藤已经在三楼冒出。真是除了更快更强更高,不要说别的。
我窗口坐下,看着面前这同一盆里的四株植物,有一丝感慨:生命真伟大,真丰富。
有的就是一簇默默的小草,无声地吐着绿的紫娇花。有的低调,任由自己的枝茎下垂,绽放出自己的绿意和芬芳,如吊兰。有的傲然挺立,直直地遮风挡雨,过后用自己的身体连起物体,拉动着世界,如苎麻。有的只为攀爬,更高的更高,有阳光,才有美丽。
花事荼蘼,荼靡花事。有时候,你疏离了甚至遗忘了它,觉得它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弃物,一旦时机来临,反倒能够起死回生,重新繁荣昌盛。
它是盛开在彼岸的希望,即使暂时有些仓皇,只要没有彻底放弃,这枚微弱的小火苗,还是有机会燎原的。不要封死所有的出口,善念和希望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