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张爱玲《金锁记》:一个戴着黄金枷锁的女人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13期“金”专题活动。】
主要内容:
小说主要讲述了一个出生于麻油小作坊的女子曹七巧,被贪财的哥嫂逼迫嫁给了大户人家姜家的二少爷。二少爷是个骨痨病人,常年卧病在床,这让曹七巧——一个花季少女,原本是对爱情无比渴望无比憧憬的年纪,却因为丈夫病怏怏的身躯而早早地陷入爱而不得的痛苦之中,从而导致心灵的严重扭曲与转变。
再次读张爱玲的《金锁记》,依然有很强烈的意难平。小说中的人物几乎都有一个悲剧的人生,但有些悲剧似乎是可以避免的。
像长安的自暴自弃,芝寿的忧郁成疾……都是因小说的主人公——曹七巧而起。如果曹七巧没有那么尖酸刻薄,如果她是个爱护子女的好母亲,那么长白和芝寿也许会恩爱相守,而长安会接受良好的教育,与心爱之人共度一生……
只可惜,曹七巧就是曹七巧,《金锁记》的成功就在于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她是与众不同的,可她又是那个时代必然的存在。
《金锁记》写于1943年,而故事的背景设定是三四十年代的上海。当时正值民国后期,据资料显示,那时的上海有很多洋人进驻,社会风气浮华不堪。然而,封建的传统观念依旧盛行。
在婚姻方面,女性不仅没有任何选择权利,还会受制于门第观念和社会习俗。在这样充满奢华诱惑却又传统的社会背景之下,曹七巧的形象也就应运而生了。
《金锁记》的题目,一开始我其实不太懂有什么含义,直到读完了全文,然后才了解一二。
金,我理解的是金钱,曹七巧出生并不好,哥嫂贪财,她被迫嫁给一个残疾人。因为得不到正常的情欲与呵护,于是将自己的一生寄托在守护金钱的欲望之上,给自己装上了一道黄金的枷锁。
她不仅用这道枷锁束缚了自己,也用它摧毁了儿女的幸福。大有一种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不该得到的偏激而变态的决绝,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女。
同时,金指的也是权贵。姜家是大户人家,是权贵的代表,一入豪门深似海,曹七巧嫁进姜家以后,就算丈夫离世,她也得守着四堵高墙,再无追求幸福的权利了。这一辈子,她都得被困在豪华的牢笼里,直到死去。
正文浅析:(从意象的角度)
小说正文的开头是一段对月亮的描写,这一段也是我印象最深的。月亮在文中出现了很多次,可以说是贯穿全文的。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圆满的月亮通常用来象征团圆,而张爱玲却借月亮的圆满来描绘了一个冰冷凄凉的世界。因此,月亮在文中是一个意象的存在,象征着曹七巧悲剧的一生。以月亮为开头,是为了设置悬念,烘托气氛,制造忧伤的氛围
张爱玲非常擅长利用色彩来增添小说的艺术效果。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人因为没见过,所以只能通过想象。由于年代久远,没经历过的事和物对我们来说都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所以它只是一个铜钱一样大的红黄湿晕而已,就像滴落在信纸上的一滴泪珠。
那扁扁的下弦月,低一点,低一点,大一点,像赤金的脸盆,沉了下去。
这是天快亮之前的月亮。作品的开头以姜公馆里的两个丫头的谈话,首先交代了曹七巧的出生背景,以及在姜家的卑微地位,然后天快亮了,主人公也该正式出场。此次对月亮的描写非常形象,“低一点,低一点,大一点”,像电影幕布一样,幕布一揭开,里面的人物就隆重登场了。
窗格子里,月亮从云里出来了。墨灰的天,几点疏星,模糊的状月,像石印的图画,下面白云蒸腾,树顶上透出街灯淡淡的圆光。
这一段月亮的描写,出现在长安退学前的那一夜。曹七巧因为长安在学校里弄丢了一条褥单而暴跳如雷,闹着说第二天要去找校长兴师问罪。长安觉得在同学面前丢不起那个脸,当天晚上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决定要退学了。
但她怀念学校里的生活,尤其是音乐教员。于是半夜里睡不着,她起来偷偷地吹口琴,窗外的月亮就如描述中的一样,是残缺的、模糊的。这一段描写除了营造悲哀的氛围,也很恰当地反映了长安当时的心情。
隔着玻璃窗望出去,影影绰绰乌云里有个月亮,一搭黑,一搭白,像个戏剧化的狰狞的脸谱。一点,一点,月亮缓缓的从云里出来了,黑云地下透出一线炯炯的光,是面具底下的眼睛。
这一次的月亮,出现在长白陪着母亲曹七巧整夜抽烟的时候。这个时候的曹七巧,心灵已经严重扭曲了。为了让儿媳妇独守空房,不仅霸占着儿子,还在儿子面前挑拨离间。“一搭黑,一搭白”说的也许就是这种不同寻常的母子关系吧。
另外,这时的月亮应该象征着长白的妻子芝寿,她就是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她窥探着这对母子,充满幽怨。
今晚的月亮比哪一天都好,高高的一轮满月,万里无云,像是黑漆的天上一个白太阳。
这里的月亮带着讽刺意味,明明是满月,本该圆满的,但满月下的人—芝寿,却因为丈夫的冷落、婆婆的变态,而伤心欲绝。
“这是个疯狂的世界,丈夫不像个丈夫,婆婆也不像个婆婆。不是他们疯了,就是她疯了。”这是芝寿当时的内心感受,天上的月亮越圆,更能反衬出人间里的她是如何的不幸。
窗外还是那使人汗毛凛凛的反常的月亮——漆黑的天上一个灼灼的小而白的太阳。
这个时候的芝寿已经到了生无可恋的状态,她眼中的月亮是可怕的,月亮的光原本柔和,但此时已是一个灼灼的太阳,不能直视。将月亮比喻成太阳,很形象地阐析了月亮的反常。
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
这是小说的结尾,和小说的开头相呼应,让小说的意蕴更加深刻。这里的月亮沉下去了,象征着曹七巧那一个被黄金枷锁锁住的世界,也随着她生命的终结而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