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的叶子【2】

叶子翘脚坐在云端，扎成马尾的长发在徒劳地追逐着风，叶子将它轻轻抚过，搭上肩膀，揽入怀中。

“真是的，这次又要闹到什么时候？”

梦境正在脚下崩塌，但叶子放任不管。幼年时的回忆最终凝聚起来化作一只怪物，它陪伴着叶子成长，变着法儿地折磨她。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怪物早已被叶子驯服，如今它只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罢了。叶子把这孩子当作宠物，并用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来喂养它。虽然淘气，可它从不挑食。不管是胭脂色的美梦还是炉烬色的噩梦，它都照单全收，并像庖丁解牛般细细地撕碎，吃掉。

梦境中，江河湖泊里的水似乎听到了什么召唤，它们沿着同一个方向，像长了脚一样往岸上爬。上岸后它们马上变成洪水，吞噬着逃过了海啸的内陆。地面传来一连串闷雷般的巨响，梦境里最高的那几座山好像是被谁硬生生地掰断了，在本来应该是峰顶的位置，留下了一个个粗糙的断面。

“玩得太过了吧，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叶子探出头往下看去，却发现那孩子莫名其妙地打着滚，好不容易站起来，身子一歪又开始滚了。

“搞什么鬼？”

叶子想站起来查看下四周的情况，可她一起身就掉了下去，刚才还在她脚下的云立刻飞走，就像逃出笼子的鸟一样。叶子努力抬起头朝自己掉落的方向看去，可那里没有大地，没有海洋，也没有那孩子和它吃剩下的残渣。叶子眼前只有陌生的云彩，它们接二连三从叶子身边飞过，速度一朵比一朵快。叶子把头抬到极限，这一次，在极目的远处，叶子看到了略带弧度的地平线。

“哦，原来如此。”

叶子在飞，以仰卧的姿势。

“竟然改变了重力的方向，还真是个倔强的梦呢。不过就算你抵抗到这种程度，也还是会被它吃掉的吧。那孩子总是饿啊，一见到我就嚷嚷着要吃的，可怜死了。抱歉了，梦，我和它的约好了的，如果你不被它吃掉的话，它可就要来吃我了，所以你可别怪我啊。”

一个小白点从地平线上升起，它白的发亮。叶子揉揉眼睛，等她再向地平线望的时候，小白点已经变成了一个十分规则的纯白色正方形，它在天空中占据了一块不小的地方。正方形的面积瞬间暴增至原先的数倍，叶子这才发现了它的真面目：前方漂浮着一个巨大的白色立方体，这个正方形就是朝向她的那个侧面。

“什么玩意……来着？”

叶子好像认识这个立方体，但她不确定，更不明白它为何会出现在这梦里。

“糟糕！”

叶子突然意识到了近在眼前的危险。从云端“掉”下来后，叶子就在重力的牵引下沿一条平行于天地的直线飞行，而那1G的加速度现在仍作用在她身上，用不了多久她就会重重地撞上立方体。

“喂，先滚过来把块大方糖吃了！”

叶子转过身对着地面大喊，她没有发现那孩子的行踪，却看到立方体投下的巨大阴影气势汹汹地向她而来。

“来不及了……”

叶子抬起头向立方体看去，霎时间，视野中只剩下茫茫一片耀眼的白。她忙转向一边，可视线非但没能逃出那白色监狱，还在条件反射的压制下一点点消失。叶子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立方体白色的残影却阴魂不散，它披上一了件暗红色的纱，用急速膨胀的压迫感向叶子宣告自己的存在。

叶子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感觉有堵墙离自己越来越近。她隐约听到了一种撞击声，“咔铛咔铛咔铛”，很有节奏。

“不好！”

叶子的右手像弹簧刀一样跳出来，稳稳撑在走廊对面卧铺隔间的外墙上。列车又转弯了，多亏逐渐偏移的重心拉扯叶子，才让她在关键时刻醒了过来，否则她就要躺在地板上了。

“嘶，好痛！”

叶子的右手在墙上拍红了，被她一个劲地甩。梦境还没有完全从脑中褪去，叶子感觉她以前也做过这个梦。不完全相同，但非常类似：画一样美的风景之中，一团黑影在四处乱窜。它碰到哪里，哪里就变成一堆废渣，就像烟头在画上烫出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