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过火（1）
【男人的场合】
“晴，我回来了。”依旧是温润如水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出租房里回荡着，提醒着说话人，没有人在这里等他，做好温热可口的饭菜等已经超负荷工作了一周的他回家。
换鞋，脱掉西装挂好，棉质的白袜子直接踩在一周没打扫过的地板上，借着黄昏微弱的光，可以看到薄薄的尘埃上有清晰的脚印一直延伸到里屋的床边，离开前他叠好的被还是原样，他紧了紧嘴唇，顾不得扫去床单上的积累的灰尘，直接转身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落寞的表情，一个星期的拼命赶工已经让他的大脑不足以对任何情绪产生表达的欲望。愣愣地盯了阴暗的天花板好一会儿，突然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又骤然闭上，在黑暗降临的一瞬，睡眠机能也同时开启。
啊，算一算，她走了两个月了吧。
他叫林，27岁，虽然不能给人以森林般葱郁的感觉，却像一颗立在干净角落的不太高大的白桦，夏季给人以凉爽，冬季给人以沉静。工作不好不坏，朋友不多不少，长相不高不低，女朋友叫晴，不好意思，严谨地说应该是前女友。
晴为了她的初恋和他分手了。
这不是她们之间第一次分手。最荒唐的一次，是他周六晚上没和她做，第二天早上她跟他说，我们分手吧，你太没意思了。随后她便收拾东西去朋友家住了一周。
以往每次分手，都是她提出，她离开。而他要做的，就是等那声开门声。即使是在睡梦中，只要那声音响起，他都能惊醒。只是这次，他已经等了两个月。
高中二年级的时候，一次课外活动课，他以“老师有事找你”的理由把她骗回教室，脸不红心不跳地问她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
于是他们在一起了。从他的17岁到现在。
林缓缓睁开眼睛，按亮手机发现已经是下午2点。这下他确定了刚刚梦中那股恼人的不适并不是什么感怀青春已逝的伤感，而是再正常不过的饥饿感。
两个上班族家里并不会有什么存粮。不过因为晴喜欢吃零食，所以电脑桌向来是零食的驻地，她给他买的电脑在各色零食“大兵”的包围下，颇像是个受压迫的战俘。
然而现在连给他临时充饥的零食都没有了。这是晴的习惯。每次分手离开，都会带走自己的全部东西，包括装有昨天他帮她剪下的指甲的垃圾袋。每一次都一副要和林老死不相往来的气势。林蛮心疼她一个瘦弱的女子每次都要把一个大旅行箱拎来拎去的，特别是他们租的房子在五楼，一共六层，电梯都没有。他从不曾对她说起过这种心疼。她能回来就好，每次拥着她睡下，他都会这般心满意足。
等他吃上饭，已经是下午四点。在等外卖过程中，他打扫了屋子。因为这一周基本上都是在公司的休息室凑合着过来的，他准备等吃完饭好好冲个热水澡。在他从洗衣机里把洗好的衣服取出来的时候，有人敲门。
“还好还好，在我饿死之前总算送来了。”他边腹诽边赶去开门。
看到门外敲门的那个人的瞬间，他脑子里跳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这和剧本不一样呀。
晴蹲在门口，抬起头望着他掉眼泪，那眼神里带着八分祈求，一分多悔意，还有点他看不懂的东西。
林楞了几秒，双手扶着膝盖慢慢蹲下来，用手替她抹了抹眼泪，抱了抱她，然后牵着她的手把她领进了屋。看着她哭，看着她难受，他做不到。
后来他们合吃了那份外卖。林的饥饿感因为晴的归来一扫而空，晴抹干了眼泪没什么食欲。
“一会儿去逛逛超市吧，这几天忙，我忘预备零食了。”洗完热水澡的林挨着晴坐下，用晴听了10年的温和语气提议道。
“我想你了。”先一步洗完澡的晴用近乎露骨的眼神看着林。
“好。”林看着她，近乎宠溺地微微一笑。
那天晚上，晴在做爱的时候叫得嘶哑而隐忍，动作却格外卖力，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向他道歉。
第二天，身体上和精神上都得到极大满足的林起得格外早。
等晴起床的时候，电脑桌上零食重新堆起了山，茶几上摆好了加热过的速食饭团和三明治，林在沙发上抱着电脑不知在看什么。
“早上好……”晴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
“不早了，都十点了。刚热好的，快过来吃吧。”林从电脑上抬起头，笑着对晴说。
晴挨着他坐下，伸手去拿饭团的同时问道：“你吃早饭了吗？”
“嗯，吃了。昨天就吃了一顿饭，早上给饿醒了，一人吃了两人份的早餐。”林说着，伸手拿起一个三明治，替晴撕开包装，放回桌上，“你也多吃点，昨天肯定也没好好吃饭吧。”
晴快速消灭了一个饭团，喝了口林递过来的温水，眼看就要把手伸向那个已经打开包装的三明治，却突然一顿，把手收了回来。
“我没把行李箱拿回来。我也不打算去拿了。”她把自己摊在沙发里，眼睛盯着那个三明治，出神地说。
“嗯，没事，缺什么一会儿我们去买，顺便逛逛超市。”
“没有那个行李箱，我以后想走恐怕都走不了了。”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他没有再说什么，把电脑撇到一边，扭过身子拥抱了她。
两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星期。
“林，我明天得去找工作了。这两个月都在吃老本，存折都要空了。”两人躺在床上，晴依偎着林，眼睛盯着林胸前的皮肤说道。
“我帮你问问身边朋友有没有地方招人，你还想干销售还是想换个？”
“销售好找些吧，不过我这样的什么都干不长。”他感觉她把自己的身体蜷了蜷，往自己这边贴了贴，“我大概真该找个稳定的工作了。”
听到她说出这番话，林的心里有些惊讶。当初大学找工作的时候，他曾建议她找靠谱点的大公司，好好干，可她偏不，当着他的面把大学四年他们俩攒的几万块钱投进了股市，天天盯着那些随时可能发生巨大变化的曲线，盯烦了就在网上写点有的没的，丝毫没有找工作的自觉性。后来那些钱血本无归，他考下了会计师资格证，找到了现在这个工作，薪水对于应届生来说还算不错，对于那笔钱的去向也就没有太在乎。再后来她也开始找工作，但好工作总是过不了面试的关，最后索性就做起了服装销售，嘴上抹点蜜轻装上阵。他向来没有劝人的才能，也便由着她去了。当时的他深信“稳定”这个词和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所以当她说她想找个稳定的工作时，他脑子里突然一闪而过两个字，结婚。
“稳定的工作，哪方面的？”
“我记得那时候家里总念叨，女孩子就当个老师，考个公务员，干个会计什么的，也不知道这些我能不能行……”
“都尝试尝试，反正时间长着呢，不急。”
晴听完他的话，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没听清。
“好累，睡吧，明天再想。”她伸展身体，转个身离开他，枕回了自己的枕头。
“晚安。”
“晚安……”她把被子拉高到嘴边，声音有些模糊。
晴很顺利地找到了工作，珠宝专柜的销售。
新的一个月，林的薪水又提了一个档，领导很欣赏他年纪轻轻却性格沉稳，办事可靠，工作也极少出错，颇有把他往财务总监上培养的意思。对于领导的厚爱，林只是稍稍垂下眼帘，连说着不敢当不敢当，我还有太多需要努力的。
对于林来说，什么都是自然而然的，在他27年的人生里，除了晴，似乎一切都在按照某条预定的轨道前行，不出意外，平缓而单调，是他十分满意的调调。
“晚上想吃什么？”一条来自晴的信息。
“你想吃什么？”
“我在问你呀，笨蛋。”
“吃你想吃的。”
“好吧”
清理过后台程序，林将手机放在电脑边，开始处理工作。过了几分钟，手机又震了一下。林握鼠标的手停顿了一下，眼睛再次对了一遍校过三遍的数值，随后便将视线移到了手机屏幕上。
“等你回来。”
晴是真变了呢。林拿起手机，回了“好的”两个字。
以前的晴，除了他过生日当天，很少下厨；以前的晴，很少给他发短息，有什么事都是一通电话打过来，说完要说的就挂掉，好像慢一秒他就要吃了她一样；以前的晴，从来不知道小心翼翼是什么鬼，从来都是过她想过的生活，容不得别人插嘴；以前的晴，现在想来，和17岁的晴，竟是天差地别。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