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村往事（21）

一段十分钟的路程，小珂硬是走了半个小时。

当走到小翠家门口时，他走到门前，抬起手，又放下。

这时门从里面开了，小翠娘推门出来，看到小珂在门口。

“娃来啦。”

“嗯，我找您和叔有点事。”

“那赶紧进来吧。”

小翠娘搓了搓冰冷的手，领着小珂到堂屋。小翠爹正一边泡脚，一边抽着旱烟袋，看着小珂进来了，赶紧收拾利索了。

“小珂来啦，快坐。这天太冷了，我让你婶给你泡杯茶暖和暖和。”

“叔婶，我不冷，快别忙活了。我今天来确实是有点事。”

煤油灯那昏暗的灯光在摇曳着，映照在那两张久经风霜、铺满皱纹的脸上，使他们显得更为苍老。这刺痛了小珂的心，让他有点失语。他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言语说才好。

小翠爹看出了小珂的犹豫，知道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小珂，有啥事，你就利利索索地说吧。”

“哎，叔婶，区里通知各乡要开展又一轮的斗地主运动了，区里李书记知道咱们村的情况，他也会来咱乡查看土改复查与斗地主。这回还像上次那样，让你们到台子上被乡亲们批评。”

听到小珂这话，小翠爹猛抽了一口烟，一晃神竟被呛住了，咔咔地咳嗽个不停。他害怕再经历上次那样的批斗了，他们站在台子上，被台下的乡村骂个不停。虽然他没有被乡亲们狠狠地骂，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被乡里乡亲批评也太丢脸啊。

听到小珂这话，小翠娘顿时眼里涌出了泪水，她在娘家从没受过什么委屈，到了夫家也是公婆关系，丈夫疼爱，孩子孝顺。可上次的批斗让她感到特别委屈，她都气得心疼了一个月。她以为土改结束后，一切都不再有了，谁知又要再来一次。她想到伤心难过之处，悲痛地呜呜哭了起来。

小珂也很无力地看着小翠爹娘，老人那委屈的眼泪压得他喘不过起来。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两位老人，也想不出办法让老人避免被批斗。带着满腹的无奈，小珂从堂屋走了出来。他使劲地吸了几口冬夜的凉气，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让他的心平静片刻。

迎着冬夜的寒风，踏着路面的积雪，小珂边走边想，他和小翠的婚事会怎么样？这样的运动还会有吗？真希望运动赶紧过去，这样他们就能顺利完婚。也许明天得向李书记汇报一下情况，看李书记给出什么意见。

第二天，小珂到乡政府应个卯，就到区委找李书记汇报情况。

当李书记听到小珂要娶富农家的姑娘时，朝着小珂发了通脾气。

“小珂，你都是党员，这点政治觉悟都不知道吗？贫下中农要和地主富农划清界限，这是纪律，你怎么还结了门这样的亲事呢？你这是犯错误啊。”

“怎么就不能结亲，我和小翠情投意合。就我家的情况，谁家姑娘愿意嫁给我，小翠不嫌弃我的家庭情况，我还怎能去嫌弃她的出身呢。”

“再说小翠一家虽然被划为富农，但是他们家为人正派，从没有在村里干过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事啊。孙家二老还经常帮助穷人，他接济了李二楞一袋小米给坐月子的媳妇补充营养；他接济了牛仁贵一块银元让他能带着父亲到县城去看病，他经常借出骡子给穷苦人家耕地。再说，建国前，他还借给咱们大洋到县城去买给解放军买药啊。这样好人家，我怎么就不能结亲呢。”

小珂的话让李书记陷入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小珂，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孙家一家在村里的口碑都很好，而且对解放军有恩。从情理上讲，应该对他们宽大处理。但是政策还要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