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古诗观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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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曼有一本书《顺着历史学古诗》，书中从先秦之前的历史中洒落人间的诗歌开始，顺着各朝代历史，选取具有代表性的诗歌佳作做出讲解。

反过来，在学习某一首诗歌时，我们也能从诗歌的细微之处挖掘出相关的历史故事。

作诗，都是诗人有感而发，情之所至的行为，了解和学习一首诗，同时，也需要了解其创作背景、诗歌所引人物、事件等等，这些都是历史。

今日诗歌抄写中，高适《燕歌行》中有“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关于这一句，大家一般认为是讽刺主将荒淫，耽于酒色，而不恤士兵生命的讽刺之句。

赏析探究后，我发现了不同的声音。

看全诗。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无所有。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首先，这首诗是应和之作。就是有人写了一首诗，高适有感，和诗一首。

“开元二十六年，客有从元戎出塞而还者，作《燕歌行》以示适；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

序中的“元戎”指主帅，指张守珪。开元二十一年至二十七年六月，张任幽州节度使。

《旧唐书·张守珪传》记载：开元十五年，吐蕃寇陷瓜州，王君蕃死，河西汹惧。以守珪为瓜州刺史、墨离军使，领馀众修筑州城。板堞才立，贼又暴至城下。城中人相顾失色，虽相率登陴，略无守御之意。守珪曰：“彼众我寡，又创痍之后，不可以矢石相持，须以权道制之也。”乃于城上置酒作乐，以会将士。贼疑城中有备，竟不敢攻城而退。守纵兵击败之。于是修复廨宇，收合流亡，皆复旧业。

看看是不是很眼熟，像不像“空城计”的活学活用？将军于城上置酒作乐，是一种疑兵的策略。

这么看起来，那句“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就是在说那个计谋。

开元二十六年，张守珪的幕客从瓜州回来。他曾作过一首《燕歌行》，叙述或歌颂张守珪这一次的军功。高适读了，印象很深。过了几年，就采取这个题材，也作了一首，就是上面的《燕歌行》。

事情原是发生在瓜州，但高适作此诗时，张守珪已转官为幽州长史兼御史中丞、河北节度副大使，因此他的诗序中称“御史张公”，而诗中的地名都是在幽州国防线上了。比如“东北”，唐的东北边地，就是指幽蓟一带。

诗歌中又提到李广，“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尤忆李将军。”按照这个逻辑，有一种借古讽今的意思。“勋庸今已矣，不见霍将军。”李将军和霍将军都成为历史，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本诗的表现手法和其意旨是相通的。另外，“犹”的解释是“还”和“仍然”的意思，就像“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犹”就表现出“百丈冰”和“花枝俏”之间的尖锐对立。所以，“半死生”和“犹歌舞”之间也有了对立。也就有了大家都熟知的讽刺将军奢靡的理解。

一句诗歌，两种解释，无关对错，且留给专业研究者去忙吧。我们只是欣赏诗，稍稍留意一点，于细节微末中观历史，也是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