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的恶作剧

凡天下的儿童没有不喜欢吃糖的，正如凡天下的狗狗没有不喜欢啃骨头，猫猫无不喜欢鱼腥的。孩子们对糖果的热爱天经地义，但喜欢的程度却常常超出父母的忍耐极限。他们为了能吃到糖果，不惜撒泼耍赖，甚至不惜去偷去抢去骗；而父母，要么无可奈何妥协，要么威胁恐吓，要么严词拒绝，要么与孩子讨价还价谈条件，要么讲一通糖吃多了会牙痛的大道理。至于这些方法到底起多大作用，我们不得而知。

我小的时候也喜欢吃糖，尤其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六、七十年代，糖果对于孩子们来说，充满了诱惑，是永远的奢望，平时极少能吃到，只有过年了或家里来客人带糖了，才会给每个眼巴巴守在门口的孩子散发三、五颗。有些孩子三下五除二，两下子就吃掉了；有些孩子则宝贝似的装在口袋里舍不得吃，时间一长，就被那些已经吃完的孩子盯上了，最后被他们骗走，自己最多尝到一两个。老公小时候特别嘴馋，又比姐姐多心眼，经常装可怜骗姐姐的好东西吃，而姐姐总是宠着让着他，明明自己吃亏却很少计较。我们家兄弟姐妹多，生活更困难一些，好在二哥在新疆当兵，每隔几年都会带一面袋白砂糖、一面袋水果糖、一面袋的新疆优质大米来探亲。二哥刚来的那几天，我们家就像过年，欢天喜地，大家都敞开了吃。可糖总有吃完的时候，我没有从别人那里骗吃的能耐，可是会把糖藏在被子里或墙角旮旯里，因此，我的甜蜜日子比别人更长久一些。还有，我小时候非常乖巧，深得奶奶、父母、甚至亲戚们的偏爱，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会在被窝里发现一两颗糖，于是悄悄地含在嘴里，就这样小小年纪得了蛀牙，被牙痛折磨了好多年，结果造成现在一口烂牙。糖果给我的伤害和教训要比任何人都深刻的多！

小叔子最近携妻女回兰探亲，刚过五岁半的小侄女天真可爱、活泼好动，对糖果也表现出狂热的爱好，稍不留神，就发现她的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塞了一颗糖。我们家的糖摆在果盘里一年半载没人动，只有家里来小孩才能消耗掉一些。

晚饭后，我和大姑姐因为腰疼躺在地板上听音乐，外甥女趴在床上，弟媳默默无闻地洗锅刷碗收拾屋子，老公和小叔子在捣鼓那枚玉佩，就看小侄女嘴里塞了糖，床上地上窗台上满世界上窜下跳，浑身散发着无穷的精力，典型的来人疯。她妈妈终于忙活完了，也来凑热闹，她顺手拿起一颗糖剥开，正准备放嘴里，却惊呼糖里有虫子！随即又在地板上发现了两三个！我一听，机会来了，我不想小侄女以后和我一样，遭受牙疾痛苦，也正好教训一下这个无所顾忌、除了睡觉一刻也安静不下来、超级爱吃糖的小家伙。

我问，“宝贝，你是不是吃糖了？”

“嗯，”她点头。

“坏了！虫子吃到肚子里了！”我故弄玄虚。

“啊？那怎么办呀？”只见她带着哭腔，做呕吐状。这孩子最怕虫子，这点我不知道。

我煞有介事，“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从现在开始，这段时间再不能吃糖了。虫子也爱吃糖，你要是再吃，等于在喂虫子，它会被你喂的白白胖胖......你还要不要再吃糖了？”

“呜呜呜，不吃了。”她终于哭出来了，又伤心又恐惧。外甥女也在一旁帮腔，说虫子长大了，说不定会从嘴里爬出来。小家伙听了，哭得更凶。

我们仨个大人怕她识破，使劲憋着不笑出来。笑声是憋住了，可身体的本能反应怎么也控制不住，只见三个人的肩膀和身子都在剧烈的抖动，我自己直笑得腰也疼肚子也痛。看她哭得那么认真那么伤心，我们终于爆发出来，笑得死去活来，笑得眼泪飙飞......毕竟是天真无邪的孩子，只顾了自己的担心，根本无暇顾及我们在笑什么，更别说识破我们的恶作剧。

宝贝一边哭，一边嚷嚷恶心。我给她一颗百年草含片，哄她说，百年草的味道会让虫子晕过去，老老实实地呆在肚肚里，不会到处乱爬乱动，也就不恶心了，她听了乖乖地含在嘴里。早上给她吃的时候，还嫌难吃吐了出来。估计她联想到蠕动的虫子，哭得更凶了，怎么哄都哄不乖。我安慰她，只要不再吃糖，过几天虫子就饿死了，跟屎粑粑一起拉出来就没事儿了……可是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起作用，她只是闭着眼睛哇哇地哭，要妈妈抱她。

这时候，他们该回爷爷奶奶家睡觉了，她黏在妈妈身上哭着不下来。老人住房离我们家步行近半个小时，我怕抱着她累坏了瘦弱的弟媳，她已经忙碌了一天。我赶紧叫住了正要出门的小侄女，“有办法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一种药，吃下去可以杀死虫子，不过有点难吃，你愿不愿吃？”小侄女一向信任我，一听有药可治，赶紧点头。正好我的头顶有一瓶维生素B族片，我觉得味道怪怪的，就让外甥女拿一片给她吃，并且正儿八经地交代喝水服下。他们走后，听外甥女说，她一把夺过黄色的药片，直接放在嘴里干咽了下去，好像吃了颗定心丸！一到楼下，就从妈妈身上溜下去，又活蹦乱跳的了。

他们走后，我们依然沉浸在恶作剧带来的快乐之中，笑了很久很久......我热爱孩子，和他们在一起，自己也变得童真起来，世故和复杂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孩子们的天真无邪，单纯快乐，带给我们许多惊喜，许多感动，许多美好的回忆。（原文写于2015年8月10日）

注：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