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第十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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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荣的大舅在家务农,小舅在严冲县上班。外婆跟大舅在一起生活。外公跟着小舅。小舅家的生活比大舅家好多了。不光有新鲜蔬菜水果,还经常买肉。小舅每星期四休假都回来。每次回来,都带些饼干面包糖果。小舅让王荣到家里去吃。走的时候再给她口袋里装些糖果。回到大舅家。王荣就把糖果分一半给表妹。两人看着花花绿绿的糖果,舍不得吃。最后决定每天每人吃一颗。
外婆双目失明了,又摔断了腿。常年都在床上躺着。小舅经常买些水果罐头给外婆吃。买的最多的是橘子罐头。大舅把罐头打开。放在外婆的炕头小桌上。再把一个放着勺子的小碗放在桌上。老人家可以随时自己倒在碗里吃。有时王荣和表妹实在馋的不行了。两人商量后,趁着外婆睡着了,悄悄溜到外婆炕头。端起罐头瓶子直接往嘴里倒。他俩不敢用碗和勺子。怕响声吵醒了外婆。其实外婆早知道了。老人家虽说眼瞎了,但耳朵好使着呢。听着他俩喝橘子水的声音。外婆就说:"别急,慢慢喝,倒在碗里吃吧,别呛着。"两人一边咬着嘴里的橘子瓣,一边用手捂着忍不住要咳嗽的嘴,然后往外跑。有时在院子里碰上大舅妈。看着他俩奇怪的表情。就说一句:"又偷吃奶奶的罐头啦!"两人也不答话,嘴里有东西也没办法说话呀。径直就向院门外跑去。王荣自己家的情况跟舅家也差不多。
王荣爷爷在临县上班。多半个月才回来一次。每次回来也是给家里的孩子买好多吃的零食。特别是一到腊月里。爷爷几乎每星期都回来。把单位发的肉啊,菜啊,和自己买的一些过年的东西都拿回来。每个礼拜六的下午。王荣都早早到村头的车站那儿去等爷爷。爷爷从车上下来,王荣就跑着过去。爷爷停下来用手暖着她冻的通红的小手。王荣则挣脱爷爷的手。打开爷爷手里的黑提包。把包里最上面两个纸包弄破,取出麻饼或糕点就吃。爷爷说:"你回家把手洗洗再吃吧!"王荣不管,到家的时候。两块巴掌大的麻饼己被她吃到肚子里了。奶奶跟妈妈开始商量过年的时候,走亲戚这些副食应该怎样分配着拿。奶奶拿着被王荣撕破了包装,不够斤两的那纸包说:"这个留着招待客人吧!"妈妈看着破纸包对王荣说:"可不敢再偷吃了啊!"王蓉点着头说:"我吃饱了,不吃了。"然后心满意足地去院里玩了。
妈妈每隔几天就给王荣五角钱,让她到街上买10个油糕,包成两个纸包。让王荣和姐姐给外公外婆送去。他俩先到离路口近的小舅家,外公经常坐在自己的房门口,抽小舅给他买的旱烟。外公先把旱烟叶子晒干。卷成手指粗的长条条,用剪刀剪成半指长,塞在烟斗里。每天早起和饭后都抽上一烟斗。看见他俩来,外公总是把小舅给他买的麻花糕点拿出来让他俩吃。在王荣的印象中,外公从来不缺好吃的。外婆下不了床,即使醒着也还是在床上躺着。外婆的生活条件比外公差多了。姐姐打开纸包,拿出还热着的油糕,让外婆吃。外婆一边吃一边招呼他俩一块儿吃。两人摸着鼓鼓的肚皮说:"早吃饱了。"以后不管是油饼还是糖包子,只要妈妈让她俩去送,半路上,他俩都要把纸包打开。从一个纸包里取出一些放到另一个纸包里。不用说,多的是给外婆的,少的是给外公的。他俩认为外婆应该多吃些,因为平时外婆的好吃的不多。并不是大舅舍不得给外婆买。 而是因为没钱。大舅整天也在地里劳动,全家可以吃饱穿暖,但要吃好点,还是有困难的。大多数农民都是这样的,没有经济来源,一整个冬天人都闲着,就是想找活干挣钱,也没有机会。所以王荣很小的时候就感到:有工作没工作,生活是不一样的。
王荣上小学的前一年,外婆在她家住了一段日子。每天早上妈妈做饭时,都要在锅底下烤一个白面馒头。再用小铁勺在灶底炒一个鸡蛋,夹到馒头里。或者把炼好的猪油用筷子均匀抹在馒头里面,给上面撒些盐。妈妈把馒头给王荣,让她给房中的外婆送去。每次王荣都先把一个枕头放在炕角,帮着外婆慢慢挪到炕角,靠在上面。再把馒头递到外婆手上,自己就跑到房门口偷着看外婆吃。那烤的焦黄的黄里透红的白面馒头,看着都是香甜的,妈妈每次去磨面的时候。都要提前收一袋子白面,留着招待客人用。自已家人吃的面稍微黑一些。妈妈每次蒸馒头都要另外再蒸几个白面馒头。外婆每次吃东西时,都要喊王荣姊妹几个,叫他们一起吃。老人家虽然躺在炕上足不出户,但心里亮堂着呢。他明白女儿家过的什么日子?一年能分多少细粮?是能算出来的。家里是女儿和女婿两人在生产队里挣工分,女婿一年要出去培训学习好几次。所以挣的工分也就很少。家里又有几个干不了活,只是张嘴吃饭的孩子。所以老人明白,自己手里的馒头和碗里的饭是跟家里其他人有区别的。因此,每次吃饭时老人就轮流喊着几个孩子的名字。喊的最多的就是王荣,每次王荣都挨着外婆坐在炕边跟外婆分着吃。有时爷爷拿回来的大油包子,油饼啊,妈妈热好后王荣也跟外婆分着吃。她不吃外婆碗里的饭,因为外婆碗里就是比别人的碗里多些葱花,要不就是他们吃汤面,外婆吃燃面。王荣觉得燃面粘糊糊的,还没汤面好吃。这种生活一直到王荣上了小学,农村实行了土地承包责任制后才改变。那时家家的细粮都吃不完,一年四季都吃白面馒头。人们还吃上了大米,蔬菜也多了。但是外婆没有赶上这种好日子。
想起以前的苦日子,虽吃的不好,但不至于饿肚子。王荣觉得丁辉的大姐讲的是不可思议。她问张莉:"这种生活,你见过吗?"张丽说:"我们那儿也苦,直到上了小学三年级,我们家才不吃黑面馒头和玉米面馒头了。但不管吃什么都能吃饱。"程梅自言自语地说:"我能想象出那种日子,因为我们家到现在吃的馒头都不白。"
王艳看出他们三个各自不同的眼神儿,笑着说:"我知道我说的你们不相信,但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发生在我们家的事儿。你们那儿都是平原,水利条件又好,还可以种蔬菜,有额外的经济收入。当然不会有饿肚子的事发生。我们这儿消息闭塞,直到前几年才有人开始搞副业。种些香菇和药材木耳。卖了钱再买细粮吃。当时很多家庭都让孩子退学回来帮家里干活,增加收入。为了帮家里干活。耽误了王婷上学。真是亏了王婷了。她学习成绩那么好。但是别人家都是六七口人干活,而我们家只有爸爸,大婶和我三个人。中午还要一个人回去给上学的学生做饭。爸爸曾让王婷退学回家帮忙。被大婶阻止了。她说上学是最重要的事,又说我念书少,不能再耽误别的孩子上学了。"
王婷也看到家里的实际情况。中考的时候,她填报了杜城师范。想着能早点毕业参加工作。以后到学校当个老师。离家近,寒暑假也可以帮家里干活。那年考试,王婷的成绩离杜城师范录取分数线差两分。被市一中录取了。一中在当时是杜城最好的高中。人们都说能考上市一中,就能考上大学。但王婷没有上高中,她明白高中三年吃住都在杜城,也要花费不少钱。她把录取通知书直接撕碎扔了。回来跟家里说,她连普通高中都没考上。大家都信以为真。直到开学时,邻村两个跟她一起考上高中的学生,来家里叫她去报名,家里人才知道了真相。当时大家都让她去念高中。不管谁说什么,她也不去。挎上个篮子就去天麻地里除草了。她从小就那样,不多说话,但她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就那样大妹也不上学了,家里也多了个帮手。日子明显好过多了。
丁辉的大姐是下午五点多走的。程梅一直把她送到车站,她告诉王艳,她和丁辉的事,她也想明白了,让他们放心。直到王艳上了车,她才往回走。这一晚上,三个人又都睡不着了,心里又各自想着心事,说着闲话,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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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吃过早饭。三人就来到周医生的家里。这是一栋三层的老式单身宿舍楼。因为周医生提前给他们说了地址。很快他们三个就找到了。进了门,周医生正在家里搞卫生。桌上放着给他们写好的实习鉴定表。三个人拿了东西就准备跟周医生告辞。这时周医生停下手中的活说:"你们都别走,我想跟你们说说话,中午就在这吃饭吧。今天是我一个人在家。你们先自己倒水喝吧,我先把这点活忙完。"三个人就坐在沙发上翻看着各自的实习鉴定表。同时也打量着周医生的家。这是个两间房子的小套间。面积虽不大,摆设也很简单,但收拾的干净整洁。给人一种很清新的感觉。
周医生干完活,就从厨房端出了提前洗好的水果和瓜子。在沙发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招呼他们吃东西。周医生看着他们说:"叫你们来也没有别的事。因为你们就要走了,想跟你们聊聊天。你们是我带过实习生中最勤奋自觉的学生,平时也没时间,其实咱们也是校友。你们上的是古城医大自考,我上的是古城医大附属卫校的医师班,前几年我又上了古城医大的自考,平时不去上课,自己抽空看书。光考试的时侯去,去年刚拿的毕业证。我平时在医院也没什么朋友,觉得跟你们投缘,想跟你们聊聊天,讲讲我自己的事情。
这个周医生虽然比他们几个大五六岁,但参加工作已经七年了。因为周医生没有上高中,初中毕业,直接上的是中专。周医生一边削苹果,一边问他们:‘‘知道前阵子我为什么不要医院家属院的房子吗?一是因为分的房子楼层受限制,二是我根本就不想跟他们住在一起。他们没人不在背后说我的。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嫌贫爱富不地道的人。’’三个人互相看看。都没有说话。周医生把切好的苹果块放在盘子里。推到他们面前笑着说:‘‘很奇怪吧!其实也不奇怪。这事情的原因说来话长,还得从我毕业分配工作的那一年说起。’’
前几年初中毕业考中专,对农村学生来说,是很普遍的现象。好多人考上高中也不上。继续复读,想考中专。周医生就是其中一个。那一年他们镇上总共有四个学生考上了中专。一个男生上的是古城师范。周医生和另一个女生,一个男生上的是古城医大附属卫校。那个女生学的是药学专业,周医生和另一个男生学的是临床专业,可以说在古城上学的那三年。是他们几个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每到周末,四个人都要聚在一起,商量着去那儿玩,整天无忧无虑。烦恼就是从他们毕业分配的那一年开始的。
上师范的学生分到了他们镇的初中教书,三个上卫校的分到了镇卫生院。在学校教书的,还好说,工资虽不是很高,但是有保证。他们三个在医院的,可惨了。财政上只给发百分之四十的工资。另外的百分之六十要靠你去挣。医院又没有病源,你挣什么呀?小病都到诊所去看,严重的病都去县医院。乡镇卫生院基本上都是惨淡经营,到现在也还是。有的医院甚至直接关门,不营业了。只留一个看大门的。在镇医院工作了两年,他们三个基本上都是自己做饭吃,因为少的可怜的一点工资根本不够去买着吃。感觉比上学时还要苦。几个人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跟周医生一起上卫校的那个男生,在学校一直追她。放假时也常去她家。有时还帮她家干活,周医生也比较中意他。两家大人也都同意他们交往。就简单的订了婚。只等过几年,他们年龄够了,就把婚事一办。如果他们俩分的工作比较好,有稳定的收入,那结婚也是理顺成章的事,但是医院发不出工资,周医生的想法也就变了。两个人组建一个家庭是要过柴米油盐的生活。不是光靠甜言蜜语就能解决实际问题的。既然自己的收入没保障。那她就不能再找个没有收入保证的人过日子,那样一家人都得饿肚子。周医生是家里的老大。还有一个妹,一个弟。当年她考上中专,父母高兴了好几天,用他们的话说,这娃终于跳出农门了,不用在农村受苦了。但是她现在这种状况,跟那些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没有经济来源的农民又有什么区别呢?她跟她未婚夫说了自己的想法,提出退婚。她末婚夫说他理解,也同意退婚。但是他父母不同意了,跑到医院大吵大闹。一改往日和善的面目,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院长嫌影响不好,专门找了他们俩个谈话。后来他们不去医院闹了,又到周医生家来吵。每次去,她家门口都围一群村里看热闹的人。对他们来说,永远不嫌把事情闹大。人们在无关乎自己利益的事情上,大是大非很明白,谁都可以说一大堆道理,来批判你。他们人人都是圣人。只有你是势力小人,试问,如果这事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还会如此吗?
记得吵得最厉害的一次,那天周医生正好在家休假,她妈又来家门口吵了,周医生气的在房子哭。她弟她妹坐在身边也不知怎样安慰她。她爸坐在院子里,不停地抽烟。家门口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几个抱小孩儿的妇女专门搬了小板凳坐在她家门口,准备好好欣赏一场闹剧。周妈妈就端起一大盆刷锅水哗的往门前一泼,扬起一股灰尘。人们忘后退了退。他妈吃惊地闭了嘴。周妈妈放下盆子。走到他妈跟前大声说:‘‘在这嚎啥呢?以前是让着你,你还吵上瘾了。你把你儿子养大,供他上学辛苦,我们就不辛苦。整天说我们没良心,看不上你儿子,不跟你儿子结婚。那我问你,让我女儿跟你儿子结婚,你有没有诚意?从娃们毕业到分手。你每年就给我们拿几颗白菜,几个菜花就完事了。你光说让结婚,你提过一分钱的彩礼没有?我们不提彩礼,是因为重情份。你们不提,就是不厚道。我看你就是欺负我们好说话,不想给,不想花钱娶媳妇。你大儿子结婚,你咋知道给了2000块钱的彩礼,还买了棉花和布给人家送过去。轮到你小儿子结婚,你又说现在新事新办不要彩礼了,你哄谁呢?当我们一家大傻瓜吗?我一农村妇女,没有你那么高的觉悟。你女儿结婚,你咋也问人家要了彩礼。还一结婚,就闹着分家。结婚借的钱不让你女儿和女婿还一分。有你这么厉害的老娘保驾护航。你女儿肯定在婆家不受委屈。你都知道为你女儿考虑周全,我就不会为我女儿打算吗?现在你就是拿上彩礼来我家提亲,我们也不同意。反正当初订婚的时候又没拿过你们家一分钱的东西。我还怕女儿以后受你这个恶婆婆的气。"不等他妈还嘴,周妈妈又说:"谁要认为你好,谁把她自己的女儿嫁你儿子去?我不眼红。"听着外边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周爸出来拉周妈妈,周妈妈一摔手说:"别管我,我今天非治治这恶婆娘不可,要不以后天天来吵,哪有安生日子过。"俩人正推搡着呢,他赶来生拉硬拽拖走了他妈,从此他妈再没来过。但周医生也失去了工作。不光医院待不下去了。村里也没办法待下去了。
父母狠狠心,卖掉家里的两头耕牛。那是当时周医生家的大半个家当呢。卖牛的时候周医生的弟都哭了,搂着牛脖子不松手。其中一头母牛还怀着两个月的小牛犊呢。对方给的价又不高。不光周医生的弟,全家人都舍不得,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周爸爸摇头叹息着拽开小儿子的手,让人牵走了牛。现在想起来,周医生都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卖牛的钱加上家里不多的积蓄。再托人找关系。周医生进了杜城矿医院。刚开始是临时工,工资很低,但都比在镇医院好多了。光加班费也挣不少呢。两年后周医生用攒的钱再找关系进了矿务局系统。成了医院的一名正式职工。这下生活好过多了,中专文凭的正式职工比临时工的工资要高150块钱呢。这已是她工作的第四年了。也是第一次用挣的钱帮助了家里,给家里买了电视机跟洗衣机。周妈妈一个劲儿的说,这下好了,这下好了。不用再为你操心了
这时她的年龄已经大了。跟她同龄的人大多都已结婚成家了。单位里好几个同事也给她介绍对象。她选中了现在的丈夫,他也是中专毕业。在杜城林业局是个一般工作人员。不管从长相还是从个人工作能力看,都配不上她,但是她考虑的比较多,实在。他父母都是正式职工,已经退休了。他又是家中独子,不管从哪方面讲,他父母就是不帮他们,也不会在经济上拖累他们。他对她也没有什么意见,同意跟她交往。谁跟谁的感情能有多好呢?都是该到成家的年龄了,找一个条件跟自己差不多的,而自己又不讨厌的人在一块搭伙过日子吧!半年后他们俩也慢慢熟悉了,就商量着婚事怎么办。这时他的父母出面反对了,原因是她家是外地的。他们想在杜城当地找儿媳妇,其实这都是个借口。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不愿意说,但又是现实存在的。那就是,她父母是没有固定收入的农民,家里还有两个上学的孩子。嫌她家负担重。因为结婚后每个人挣得钱都是家里的总收入。她挣得钱肯定要帮娘家。他们嫌儿子负担重。他们想找一个有正式工作,父母又有稳定收入的儿媳妇。因此,他们认为她跟他不合适。人都是自私的,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婚姻却是两个家庭,甚至多个家庭的事。按着这个逻辑推理,简单的事也就复杂了,他们俩的事就一直拖着。他妈甚至跑到医院来闹,还当众说出她在老家退婚的事。让她别缠着他儿子。比前段时间程梅男朋友的妈厉害多了。当时连医院的实习生都知道她嫌贫爱富甩了自己的男朋友,攀高枝。其实他们原本也是农民,在农村小学当了几十年的民办教师。运气好,转正了,成了正式职工,所以老了有退休金, 前两年买了房子,这才搬到杜城来住。
受他父母的影响。他也一直处于矛盾之中,他也想找个比她更好的,但又没有合适的。跟她吧,他父母又不同意,所以他们一直没有订婚。有时我们打着父母的名义当借口,但这借口又何尝不是我们自己的真实想法呢?在俩人交往的两年中,她怀孕三次,前两次都是她自己吃药流掉了。当时国内还没有人流药,都是进口的。一份人流药相当于她多半个月的工资。当她第三次怀孕时,他们科主任,现已退休了,就说她了,如果再流掉,怕形成习惯性流产,以后很难再怀上孩子。她在妇产科好几年了,怎能不知道呢,想想也是,再怎么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呀!为此,她跟他进行了一次长谈,也不知是她的执着打动了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让她把孩子留下,并决定尽快跟她结婚。
他俩领了结婚证,把她租住的房子简单收抬了下,再添了些生话必须品,就算结婚了。他们没请客,也没举行任何仪式,好长时间科室的同事都不知道她结婚,他们是标准的隐婚。在她看来,这些走过程的形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婚后过自己想要的好曰子才是最实惠的。结婚那一天的风光不算什么,结婚后不为钱发愁,不为生活所累的安稳日子,才是真正的风光。
结婚前,婆婆对她说了很多狠话。包括他们老俩口在杜城买的房子,永远不许她住。这些她都忍着,因为她相信,不会太久,这一切都会改变的。正如她想的一样,结婚不到一年,孩子出生后,公婆主动提出帮他们照看小孩,并让他们搬回去住。她没同意,不是呕气,是因为她经常加班和上夜班,太远不方便。公公嫌他们在外边租房花钱,找人给弄了这个小套间,光掏个水电费。孩子的花费,包括上幼儿园都是公公和婆婆花的钱。一到周末就打电话,让他们回去吃饭。她只要没事,也买些礼物回去。来的时候再带一大包吃的,两三天都吃不完。他们对她的态度跟结婚前比,简直是转了180度的大转弯。所谓的城里人,可能就是这样吧,结婚前对你百般挑剔,结婚后对你很好。因为你跟他们已经成了一家人了。不管他们处于什么目的,总之他们有能力对你好。而农村,结婚前对你好的不得了,结婚后什么都要靠自己,有的想对你好,但没有能力,有的还要向你伸手。所以农村婆媳矛盾比城里多,究其根源,大多是经济原因。看着正切水果的周医生,程梅问:"周老师,刚开始你怨你的公婆吗?"周医笑着说:我从来都没怨过他们,我这人实在,站在父母的立场,谁不希望自已的孩子好呢?谁不想找个各方面条件都好的对象呢?男的找女朋友,不指望末来的岳父岳母在经济上帮助自己,但决不想找个娘家有拖累的女朋友,这是人之常情。有人认为谈钱俗气,但是缺钱是生活不下去的。钱财乃身外之物,其实是富豪的专用语言。可富豪毕竟是极少数的,平凡人还是占多数,在柴米油盐中由不得你不计较。 ’’看着程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周医生把切好的水果块往几个人手里递着,随后就站起身走到冰箱跟前,从里面取出一大包车西说:‘‘你们先吃着,我去把包子热上,这是昨天我婆婆给拿的。’’
一会儿饭做好了,周医生把稀饭和提前买好的凉拌菜端出来,几个人边吃边聊。壬荣停下手中的筷子问:‘‘周老师,跟你同时毕业的那些人现在还联系不?他们都干什么呢?’’周医生叹口气说:‘‘远的我不知道,近的呢,凡分到乡镇卫生院的,大多改行干别的了。没办法,首先要生存呀,其次才是怎样生存。跟我一同分到卫生院的那俩个,今年刚过完年,就去南方打工了。走的时侯来过我这儿,我给了伍佰块钱,说来真是奇怪,我离开卫生院的第二年,他俩结婚了。是我那女同学主动找的我前男友。当时他们要给我打欠条,我没让,他们办喜事我又不能去,因为他家人恨我。再说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他,我从镇医院出来在家呆的那半年,他妈三天两头来闹,每次他都先把他妈拖回去,然后再跟我道歉,为这他妈没少数落过他。他始终没怨过我,他这态度,我越是内疚。’’张莉笑嘻嘻地问周医生:‘‘周老师,你那个前男友很爱你吧,要不他咋一点都不恨你,你们都分手了,他还那样护着你,真羡慕你。’’周医生假装生气地沉下脸,生气地说:‘‘去你的,你个没大没小的……’’不等周医生话说完程梅就说:‘‘周老师,你前男友应该是个很温和的人,你那个女同学应该很幸福吧。’’周医生淡淡地说:‘‘她幸福不幸福我不知道,只是没有面包支撑的爱情,是不长久的,特别是走进婚姻,曾经的激情也会在烦索的平淡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柴米油盐几乎占尽了我们生活的一大半。’’看着几乎是自言自语的周医生,王荣说:‘‘现实生活本来就是平淡的,除非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周老师你那女同学跟你前男友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他们应该过的不差吧。他对他老婆很好吧。’’周医生看着三个人都望着她,笑了笑说:‘‘那有那么简单呀,要对一个人好不光是用嘴说说就行了,她可是受苦了,曾经那么单纯娇弱的一个女子。’’
3
周医生的这个女同学想事情简单,当时在学校教书的那个男同学喜欢她,可她偏偏喜欢在医院的这个。这都是我离开医院以后的事了,他们三个就象影视剧中的三角恋一样:你追我,我又追他。这个教师在她结婚一年后也跟学校的另一个女教师走在了一起,这很正常,你不能说他们感情不专一,跟你成不了,人家还要找能跟自已成家过日子的人呢。不可能一辈子单身看你成家过日子吧。毕竟,都是普通的凡人,感情还没有到一辈子非你不娶或非你不嫁的那种境界,所谓的情种大抵只能投胎到富豪家吧。他们办喜宴时周医生也去了。婚后的日子倒也安稳,他们买了学校集资建的房子。而在医院的那个女同学就惨了,婚后,特别是有小孩后,整日为钱发愁。她选的是爱情,以为跟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生活,就算吃糠咽菜,也是幸福的。可是即使你不要化妆品,不要漂亮衣服,有小孩了,总得买奶粉吧。
孩子没出生时,每月一点点工资,俩人的曰子就过的紧巴巴的。有孩子后,花费大了,男的就离开医院在外面做工挣钱。她也想去,但没人看小孩,公婆整天忙着在田地里干活。她只好自已看小孩,在家里,其它人都认为你是吃白饭的闲人。她就主动包览了家务活。有时孩子哭闹,误了干活,等一大家人从田地回来,见饭没做好,就甩脸子,她只有暗自流眼泪。遇到下雨天,大家不出去干活,全家人都睡觉,而做饭还是她一个人的事。偶尔丈夫回来一次,她就给他说自己的委屈,婆婆则对儿子说她是娇气、懒惰,啥都干不好。也可能是他太劳累了,也可能工钱不好要,再加上孩子的吵闹,他觉得心烦,就说她多事。晚上孩子睡着后,她想跟他说些心里话,他却说她是闲的心慌,转身倒头就睡。不一会儿就响起了沉闷的鼾声。看着己睡着的丈夫那疲倦的面容,那被晒的黑红的皮肤,那结着厚茧缠着创可贴的手,那干枯有些长的头发,她也就慢慢地侧过身子,拉上被子独自睡了。黑暗中,她睁着眼睛:这难到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当曾经的甜言蜜语,曾经的温柔体贴,曾经的耐心呵护一去不复返,只剩下烦燥的斥责时,爱情就已经死亡了。剩下的只是咸淡无味的打发时间,混日子,生活如同嚼蜡。俩人不再有心灵的沟通,不再有相互的关心,简直成了熟悉的陌生人。这样矛盾慢慢就出来了,争吵也随之而来。
有一次,孩子发高烧,她身体也不舒服,就没有做饭。是婆婆和大嫂做的饭。吃饭时,大嫂11岁的女儿说:‘‘你不在田地里干活,在家又不做饭,别人做好你光知道吃。你别吃这盘里的肉。这是我爸挣钱买的。’’说着话就把她面前的一盘豆角炒肉端到自己跟前。吃饭的一大家人没一个去说小女孩,好象她就是个贪吃的人一样,她低下头,脸烫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借口给孩子喂药离开了饭桌。
有时侯,她把活没干好,婆婆刚开始是吊脸子,慢慢就开始指责了。农村家庭不养闲人,也养不起闲人。比起结婚前,今天给她家送捆葱,明天送几棵白菜来看,也是判若俩人。刚开始大家的本意都是好的,你想做孝顺的媳妇,她想做贤惠的婆婆,但现实生活的经济条件不允许呀!
今年五月份她给周医生写信,说俩人在一家制鞋厂找到了工作,每月除去吃饭能挣七八百块钱。就是累的很,毎天要上十几个小时的班。还说她特别想孩子,有时晚上想孩子都想哭了。让周医生去看看她孩子。孩子已经两岁多了,自他俩去南方后,孩子一直在她娘家放着。周医生把孩子带到镇上,给照了相。回信连同照片给她寄过去了。这种背井离乡的生活,与孩子分别的痛苦,是她结婚前咋都想不到的。
张莉边吃手中的包子边说:‘‘他们在南方辛苦几年,攒些钱,经济条件好了,矛盾就少了,俩人的感情就会慢慢回复到以前。’’程梅点头附和说:‘‘对、对,他们是患难夫妻,感情会比原来更好。’’周医生问正吃瓜子的王荣:‘‘你认为呢?’’王荣揺摇头说:‘‘我也说不准,应该会越来越好吧。’’周医生看看三个人慢慢说:‘‘这事谁也说不准,有可能会越来越好,也有可能正相反。有的人可以与他共患难,不可以共富贵。夫妻也一样,过苦日子时还好好的,日子好过了,一方的翅膀硬了,不需要你了,有可能会嫌弃。没有钱,俩人痛苦,当钱不再是问题时,有可能会出现新的矛盾。远的不说,咱医院就有,曾经的模范夫妻,五好家庭,俩人很平静地离婚了,到大家知道时,也是因为半年后另一个再婚,要不还没人知道他们离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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