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颂
今天,刘姐教我做鸡,这个过程杂糅了不少生命体验。
我去菜市场买老母鸡,现成的死鸡没了,得杀一只。我瞅瞅鸡笼,每一只鸡都长得不一样,有的看起来很像,但总有细节使得此鸡非彼鸡。鸡们恹恹的,头也不抬,接受着食客们目光的垂询,这只太肥,那只太瘦,这只没精神,那只长得丑,不是每一只鸡都有资格上案板,鸡们临了死了,还要被挑选一番。
我和一只老母鸡对上了眼,别的鸡都低垂着头,唯有它,抬起头来瞥了我一眼,眼神似有不屑,又有坚定,小眼神直往上瞟。我发现,鸡们似乎都不屑看人,既然这么有缘,那就是你了。我的手一指,老板应声道,好嘞!他一把拖出这只鸡,手起刀落,菜刀在鸡脖上利落地划过一条弧线,干净利索地结束了此鸡的性命。鸡脚在空气中无力地蹬了几下,我想,这只是本能反应,它早就没有求生的欲望,这是它的解脱。有哪只鸡愿意在压抑拥挤的鸡笼里坐等不知何时到来而又必然到来的死亡,掰着鸡趾头数时辰呢?不如痛痛快快一脖子结束。
鸡杀好了,剁成小块,死无全尸。60块钱买断了它的性命,来这世间走一遭,不知它可曾有过快乐,也许在它上案板前,我该问一句,你幸福吗?
提回家,刘姐指挥我给鸡块焯水,滚水夹着血沫和腥味,不知怎的,我没了食欲,感觉自己吃的不是鸡,是尸块。
焯水后,加入姜,蒜,小红辣椒,八角翻炒,光是看一眼这些调味料的名字,菜都会可口起来。香料盖住了鸡腥,我的食欲又被勾起,据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在被掩饰的鸡块面前,我的记忆又哪有七秒?刘姐说,翻炒是为了把鸡块的水炒出来,彻底去除鸡腥,行吧,我已经没有负罪感了。
炒完后,加水和土豆焖煮几分钟,就可以上桌了。在雪崩面前,没有一块土豆是无辜的,土豆使鸡的死亡更具意义,鸡造就了土豆,土豆也成就了鸡,虽然最后它俩一起上桌。在这几分钟,我要看着,不让土豆糊在锅底,它毕竟不是鸡,还欠缺一点火候。
上桌了,香喷喷的土豆鸡,我迫不及待夹一块鸡,咬一口,呸,怎么这么硬,肉质很柴,没有想象中的香嫩,土豆倒是很不错。这是一只老鸡,我想起了那鸡赴死的眼神,这是它对我的报复,与其在忐忑不安中老死鸡笼,不如搏一把,给别鸡留一条活路,给食客留一个教训。老鸡啊老鸡,用心何其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