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暖巴厘

    车窗旁，扑面闪却的是温润葱郁的崖壁，另一边，是层层叠叠的沟壑绿林，我们就这样行驶在通往罗威纳海滩的回转山路上，兴奋、躁动，不知所终。

    这是我和先生在巴厘岛旅行的第二天，行程的安排让我们不得不纵跨南北，行驶上半天的路程赶去看次日清晨的精灵之舞：日出、赶海、追逐海豚。对于一个朝八晚五的人来说，就是一场神往的冒险。

    然而我们还是低估了这路程的艰辛，从上个景点海神庙出发，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好在一路上印尼小哥的健谈和先生实在让人不禁的口语，给微醺的景致中又增添了诙谐的甜。

    “你们来自哪里？北京？上海？”

    “哦，天津。你听说过吗？离北京很近的。”

    “哈哈，很抱歉。你们中国大城市太多了。我只知道北京和上海，我在电视上见过，真美！”

    和先生对话的是我们的包车司机，三十岁刚过，土生土长的巴厘人，咖啡般的肤色，眉宇间印着执着。他熟悉巴厘岛的每一寸土地，这里的每一处风景都像是他家的园子，清楚到每个角落。他知道情人崖能拍到最饱满海岸和崖石的豁口；他知道山野的猴子会在哪条石阶小路偷袭唐突的游客；他知道金巴兰的落日在几时几分照亮你的餐桌；他还知道蓝梦岛的哪块海岩能激荡出最暴烈的海涛。一路上，他的每字每句都令人心驰神往。我们多么羡慕他的生活，一辆自己的车，穿梭于绿野山林之间，腻着鸡蛋花的香，沐着不分四季的暖，海风来嗅，虫鸟长鸣，再推入一盘喜欢的CD，这简直就是上班族的梦想生活。人生安逸，无非如此。而且他还是两个宝贝的父亲，一男一女，正值最可爱的年华。我们告诉他这是幸福，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儿女双全是天伦之乐。他哈哈一笑道这在巴厘岛很普遍的，清爽且舒心，不经意间洋溢着作为父亲的自豪。

      他深爱着这片岛屿，这是他一如既往的家；但他也埋怨着这片岛屿，因为他不想这里成为孩子的归宿。他无比歆羡地对我们说：“中国是个很好的国家，中国人都很快乐，有很好的工作，可以到处旅游，生活在大城市。不像我们，哪里也去不了，只能生活在这里。”我们很诚心地邀请他带孩子来中国，来天津，到他向往的上海、北京转一转，他又哈哈大笑“那太贵了！”，当真我俩的好意是个玩笑了。

      他说这里的孩子们长大大多留在巴厘岛继续吃旅游业的饭，要是能读大学去新加坡的大型航运公司工作，就是成功，是发达，是幸福人生。他为孩子向往的繁花似锦，无非就是在一座大城市，一个大公司，一个稳定的职位，如我、如你，白开水般的平凡。

      一路上，我们彼此交换的平凡，却不经意地成为了对方想要的幸福。追逐落日海风的我，是不是已经忘记感激多彩的都市际遇，向往城市繁华的他，是不是悄然冷落了周遭的旖旎风华。也许幸福从来都在环绕着我们，只是我们一直在辜负着自己罢了。

      车也终究到达下榻的旅店，我和先生也终究坐上了摇晃的小船，迎着清爽的海风，看波光粼粼的水面跃起成群结队的海豚。那些海天一线、那些起舞跳跃、那些如花笑靥，终究成为了一张张照片，是记忆的背书，是幸福的剪影。

    可不知为什么，终究印在脑海中的，依旧是来时的路，那些蜿蜒行程中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