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父亲·我
阡陌秘境
儿时生活的小村分为河东河西,河西是旧村,小巧的院落零星或连缀隐蔽在西梁洼坡的树荫里,河东在两梁间宽敞襁褓中齐整安适 。
许是依恋许是好奇我很喜欢跟随父亲下地,每有机会就一路欢奔,好像山路变作钢琴键儿急等着我双脚。有时遇到难跨的小沟洼,父亲会停下,看着我也跨过去,才放心继续向前。
记得有一年春天,我在半坡的塄坢上看见几丛欣荣的灌木,再瞅,一枝梢尖竟羞绽出了两朵黄花, 心尖染了一湾璀璨,眼前那娇嫩的黄唤醒了我生命之初对春艳的体悟。父亲告诉我说那是石鸡花,茎锤扁披散可做成锅刷,柔韧性好耐用还省钱,此后每路过,那份金花的陶冶越来越深吸引我对于自然的由衷渴慕。此外还能拾到类姜石,颜色形状极像生姜,闹饥荒时人们用它磨面充饥,我常想亲眼见证一番,无奈敲、打、摔三番五次,还是原样,沉甸甸在裤兜里揣着试图想出别的办法,渐渐终于忘记。站在山梁远眺,小村笼在山洼里,对面西梁山头的那几棵树竟如朋友一般。离乡以后那几棵树慢慢内涵眼一热就映出来。那时懵懵懂懂被乡土的风物熏染,眼眸和心沾上翠色,被绿色海蛊惑,囚于绿色。
无意熏染
我有时去学校玩因为父亲在村里教书。学校沸腾吸引了我。办公室桌上摆着一个新奇的马蹄表,表盘上一只母鸡正吃米,那滴答滴答的声音和着金母鸡一低头一啄米的动作精神有致,我看得出神,觉得有趣又新鲜。那黑色的电铃豪言壮语的节奏回荡在小学校的上空。那是最美妙的命令的绝响。那操场永远是绽放生命活力的地方,尤其是教室里传出来充满魔力的铿锵的读书声,“金色的桂花迎风开美丽的苗山放光彩……”但那朗朗的声势夺了心魄一般,勾起我对金色的花和苗山的光彩的无限遐想,那童稚的声音我真永远也忘不了那清脆的整齐豪迈。书可以变成有趣的声音和彩色的画面。从此那心智的门一霎那闪进一道光,带我进入一个鲜艳斑斓的文字的山口,爱上读书。
小型别离
记得一个秋天傍晚,父亲听到大队喇叭哇哇得通知挑农业社分好的山药,我想跟着去,时间很急,父亲许诺以后带我去,我想拗过父亲的决定便使劲哭喊撕打父亲表达我的难过,父亲一脸温和抱起我安慰我。穿衣镜映照出我和父亲贴脸的影,后来父亲出门的情形就不记得了。现在想来那是和父亲的一次小型的别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