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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杂记

2019-03-18  本文已影响194人  范明春

范明春

我一直觉得在江南诸镇中,绍兴是值得漫游的,这里有最醇厚浓郁的江南水乡气息: 乌篷船、黑毡帽、女儿红,石板路、枕河人家、粉墙黛瓦、水陆并行、河街相邻。

绍兴也是名士汇集之地:天地钟灵,山川毓秀,而非常之地必出非常之人。远有夏禹、勾践,中有王充、阳明子,近有鲁迅、蔡元培。民风蔚然,师承家教,人才链环,不胜枚举。

早春二月,我决定背上包,走进绍兴这座越中名城。

枕河而居

临行前,我在网上订了一家位于府山脚下的民宿旅馆。

它藏身在一座石拱桥边的两株大树后面,照例是灰白色的墙壁、黑色的脊瓦,两扇黑漆木门上,各咬着一个铸铁拉环。

推门,第一进是天井,右侧的石灰墙上,因雨水冲淋长出大半截的绿苔,沿墙角攀上一株褐色的苍虬老藤,天井左右两侧,用卵石和青砖砌成小水池,上边点缀了花花草草、坛坛罐罐。

左转,入第二进门,便是客堂了,估计是这家民宿的主题所在吧。客堂约莫七八十平方,先用木柱和栅栏分左右区域。左边的区域靠着路,墙壁不开窗,绘上莲花荷叶,靠墙横放四张灰蓝色的沙发,两两相对,中间用松木桌隔开,桌子是刻意做旧的,上面摆放着旧船木做成的茶盘,斜靠一枝枯莲,桌子中央处,垂下仿古吊灯;右边的区域临水开窗,推窗可见:河水、对岸民居、摇撸而过的小舟。

再往前走,或上二楼,都是旅客的宿处。

抵旅馆时,已午后,打开房间,嗅到一股浓重的潮湿气味,看来枕河而居总要付出些代价,也罢!放下背包,顺手推窗透气,却见一女子,坐石阶处写生,情绪又好了许多。

晚饭后,回到客堂处,音箱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英文歌曲,在被灯光渲染的昏黄空间里弥漫、回旋。

我靠窗坐了会,便去书架前看看,这里照例摆放着一些红红绿绿地畅销文艺书,还有几排并没拆封的“心灵鸡汤”,遂没了兴趣。

画里画外

第二日,我漫步于古镇。

相比周庄、乌镇等,绍兴的街巷少了许多商业气息。眼前诸景中,要数这黑白相间的民居最具江南神韵,在小桥流水的烘托下,在岸边柳丝的轻拂中,鳞次栉比地延展在迷蒙的烟雨中,使画卷有了层次,顿觉灵动起来。

走着走着,便模糊了画里画外,置身于流动千古的水墨画卷里,究竟是赏画人还是画中人?是本地人还是异乡人?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一位学美术的朋友,说吴越民居从古以来就是粉墙黛瓦,入画后有几分诗意和趣理禅机。她感慨:江南民居,早已体现出现代人提倡的“极简主义”。

我虽认同这黑白分明的极简之美,但还是要揭开这层唯美的面纱:

在古代,吴越民居的外墙,其实多用黑灰色基调,史载因取材便捷,无论贫富人家,喜用烧灶后的锅底灰来涂抹外墙,晚清后受西洋文化的影响,大户人家逐渐采用白色来装饰外墙。

或许,她是受了水墨丹青的影响,便以为“粉墙黛瓦”是江南民居的历史一贯风格。我寻思:除了取材便捷外,更主要是由中国传统文化意识里“主藏不主显”的原因所致。朋友对我的话将信将疑,特地向一位专家请教,最终证明我所言不欺。

不管“乌墙黛瓦”还是“粉墙黛瓦”,都是我的梦里水乡。我更喜欢的,是从狭长的街巷里,慢慢悠悠淌出的那一条条石板路。

水之轻柔、石之坚韧,这刚柔相济的灵动和谐,有如王羲之的书法。

晚上散步,借着路灯的光看去,石板显得格外圆润、光洁,像层层叠叠的黑曜石,铺向夜的边际,为水乡的清灵、缥缈,添了一份凝重和静谧。

倘有清朗月色,柔柔地泻在石板上,冽洌青光随着石板的凹凸起伏,漾出层层涟漪,让夜行的脚步不再乏味。

登高怀古

第三日清晨,我在微雨中登府山。

山间林木葱郁、曲径通幽,亭台楼阁、起落有致,古砖残碑、移步可见,景点颇多。

游文种墓、摩崖题刻后,遂登上府山的最高点——飞翼楼。传此楼最早是范蠡所修,初始用于观察吴国的军事动态,相当于军事瞭望塔,楼高15丈,为绍兴古城最佳的观景处。环顾四周:树木葳蕤,鸟鸣连绵,更显幽静怡人。

飞翼楼虽处城东,却可远眺西南鉴湖,登高望远,最勾人发古思幽,我不禁想起三个人和一段事。

家喻户晓的“三顾茅庐”故事,很可能是由 “文种三请范蠡”的典故而来。早期的范蠡,个性狂狷,蛰居村隅,文种爱才,三次登门,才得以见,后两人共同辅佐越王勾践,成就复国大业。

越国后来称霸于江淮。

范蠡不等勾践论功行赏,已携西施远走。临行前,他给文种留下那封流传千古的书信——高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可文种好大喜功,不听劝说,最后落了个赐死的下场。

按说,文种的治国才干、事功,均在范蠡之上,如后世知道的“美人计”,其实是由文种设计、范蠡实施的,但在人生处世的智慧上,范蠡却远比文种懂得“知止”,选择急流勇退,智保全身。

这段佳话,虽无信史记载,却有警世之用。世人都言“高处不胜寒”,可身临其事时,又有几人能看透?

微风细雨中的鉴湖,波澜不起,这看似平静的湖水,几千年来,淘洗过多少功名荣辱、成败得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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