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变成狗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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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一开始，就像所有狗血剧一样，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躲雨的我和家犬欢欢在郊外同时被雷劈了以后，都没死，却互换了身体。

这年头奇葩事太多了，我早已见怪不怪了。

况且，做狗与做人又有什么本质区别么？无非都是吃饭睡觉娱乐性交，然后等死。

唯一郁闷的是，我变成了狗，思想却还是人的，欢欢变成了人，思想还是狗的。

只见他一副人的样子，却狗模狗样地绕着我这条狗跑了一圈又一圈，焦虑地不行。

我倒是一点也不急：能变成狗，自然也有方法变回人。

于是，在一个冷雨夜，一个狗领着一条人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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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介绍我，王聪，一个知名地产商的儿子。我自己没特点，只有个标签——富二代。

我领着欢欢回到了别墅，张管家冲欢欢打招呼，欢欢浑身一个激灵，躲在我身后，没有尾巴的屁股扭来扭去。老实巴交的张管家望着我身后的欢欢，目瞪口呆。

“少爷，您这是？”

欢欢连忙“汪汪”叫了两声，我不想在管家面前出丑，抢在前面用头顶开屋门，想要带欢欢进去。没想到张管家一个健步把我拎起来。

“小祖宗啊，我给你先把蹄子擦干净！”

四脚朝天的我被张管家抱着，一个破毛巾反复在我四只狗蹄子蹭来蹭去，可能是没穿衣服的缘故，我勃起了。张管家用毛巾把手掩盖住，然后一把握住我的老二，狠狠地揉搓了几下，我惊呆了。

“卧槽！”我脱口而出。

张管家听到狗嘴说人话，慌忙把我丢在地上。欢欢赶紧跑过来，边用身体保护我边汪汪乱叫。张管家见状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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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四十二岁了，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跟个小妖精一样，不过迷晕了众人，就迷不倒我爹。我有时劝她：不是你不够迷人，而是他太习惯你了，就像左手和右手，都是自个儿的不刺激啊。真要吸引他注意，那就要制造点惊喜，搞出点意外。

结果我自己先出意外了。

我妈抱着自己心爱的猫咪下楼，不解地望着我和欢欢。

“大晚上雷雨天的跑出去干啥？你看你，身上全湿透了，还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妈，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我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我妈看到面前的狗会讲话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猫咪惨叫一声，从她怀里挣脱跑了。

我慢慢走近她，尽量用狗嘴慢条斯理地说：“听着，我跟欢欢的身体互换了。我成了狗，他成了我。”

我刚讲完，欢欢应景地叫了几声。

我妈晕过去了。

<4>

我爸不愧是在社会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只用了一分钟就接受了儿子变狗这个残酷的事实。

“这个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既然能变过来，肯定也能变回去。”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

我猜测：“按照电影和小说的逻辑，我和欢欢在原地再被雷劈一次，就能变回来。”

他斟酌了一会儿，严肃地说：“那只是虚构，现在是现实。万一你被劈死了，就彻底玩完。”

我妈和我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宁可像畜生一样活着，也不能像人一样死去。

他们把欢欢的狗窝重新打理了一遍，成为我的新住所，而欢欢睡在我原来床上。

说实话我开始有点膈应，一般我是不愿意狗睡我的床的，万一约妹子睡觉时被她发现一床的毛发，真不好解释。不过一想到欢欢的身体就是我的身体，总不能亏待自己身体吧，也就释然了。至于我爸妈，似乎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们给欢欢细心地盖好被子后，离开了我房间。

果然，欢欢也睡不踏实，他等二老刚走，就迫不及待地要拱进我狗窝。只是他脑袋大狗门小，他只能把脑袋挤进来。我们就这样相依为命地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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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来时，我的狗鼻子敏锐地嗅到焚香的味道。

我和欢欢奔到别墅后院，看到她搞了个祭台，上面摆放着红烛和香盆，几缕香熏袅袅升起。

突然我嗅到了香气掩盖下的血腥味儿，就藏在祭台下面。

她把我爸给灭了！

一想到两个人整天不在一起，一个天天撸猫一个天天撸酒从不互撸，我心底油生出巨大的恐惧来。

我歇斯底里地撞翻祭台，用狗爪拼命地扒土。欢欢见我这样，边大声狂叫边用手往外扒土。这下街坊邻居全出来了，隔着不高的围墙指指点点看笑话。

我妈拼命地阻止我们，可是无济于事。

我俩把一堆猫尸体挖了出来，排了一排，五只，全部身首异处。

也就是说，我爸没死；而是，她一夜之间把自己撸的猫残忍处决了。

围墙外的人都惊呼了几声，我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望着她一言不发，期待一个合理解释。她告诉我：“从今以后，猫狗都不能养，咱们家不能再出你这种意外了。” 

<6>

邻居有好事者把猫尸照片传到了网上，引起了动物保护协会某大V的关注。

某大V开始发文声讨，加上自媒体造势，人肉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我们祖孙三代的资料都被人肉出来，还包括一些我们自己都不知道的。比方说我妈的颜值并非天生而是来自于韩国某美容院，我爸同时包养了小三小四小五，而他们三个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外面越是炮声隆隆，二老反而空前团结起来。我爸通过地产界的大佬买通了门户网站的站务，我妈花了500万给猫咪修建了墓地，特意找了动物保护协会副会长旗下的监理公司，同时还花钱做了正面宣传，写稿的枪手正是某大V的亲外甥。

事情很快摆平了。

不过，代价也是惨痛的。我和欢欢被禁止出门，防止这个更大的猛料爆出。

开始的时候，我和欢欢一起被关在房间，我唯一的娱乐便是开电脑看视频，其他操作无法用狗爪完成。

后来，我爸妈看我自得其乐，反而欢欢整天窝在床上萎靡不振，觉得不是个事儿，就把他带到客厅，教他吃饭穿衣，甚至买来语音机器人，教他说人话，虽然效果甚微，但就像重新生养了一个娃娃，为教育事业乐此不疲。

就这样，一条会说人话的狗被他们孤立了。

我变得孤僻起来，开始想一些很深奥的问题。人为何为人？生与死究竟是同义词还是反义词？如果没有三体文明出现，人类会否自行走向灭亡？

我开始博览群书，研究哲学、历史、心理、人类学等社会学科，并试图把我的所思所想记录下来。万般无奈下，我学习用狗爪打字，间或用讯飞输入法语音识别。

在艰难困苦的读书与写作历程中，早已冷却的心灵被学习的热情激活，精神得到了滋养，我第一次发现了生的乐趣。

我想重新以人的视角来经历学校、恋爱、婚姻、工作、事业以及人生的一切。

对，我想变回人了。

以上文字，便是我这些天做狗的奇异经历。这是一种财富，我怕重新变成人又会忘记所思所悟，索性记录下来，作为将来做人的勉戒。

<7>

欢欢想变回狗。

儿子也想变回人。

两个人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从窗户跳出出去。他们或许找到了上次变身的地方，等待着雷劈。

只是，等我和他妈找过去的时候，地上只有一个晕厥的儿子，和一具烧焦的狗尸。

我第一反应是奔到儿子身体那里，奋力摇醒他，问他有事没？

他张开嘴，惶恐道：“汪汪！”

看来，他们失败了。

我儿子的精神死了，肉体保留着。

我妻子哭得死去活来，我也很悲痛。但我劝她：“你认真想一想，你更想要哪种结果。”

她想了想，果然擦干眼泪不哭了。

对的，我们就是想要自己的儿子，有错吗？试问你会认一条畜生做儿子吗？诚实点，别自欺欺人了。

物质决定意识，物质是精神的载体。这不是说教，比如爱情，本质也是一种意识，是对物质的投射。一个女人不可能嫁给一条思想像人的畜生，但很可能嫁给一个思想像畜生的人。

人是人，畜生是畜生，变成人了，你就真的是人，变成畜生了，你就真的成了畜生。这是混了几十年社会的我学到的真理。

我们把狗尸好好埋葬，并树立了一块精致的墓碑，上面刻着八个字：

敬儿子的爱犬欢欢

我们已经把昏迷的他带回家，重新教他吃饭睡觉，教他读书写字，教他泡妞工作，抚育他长大成人。因为，他就是我们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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