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
最近总是在天朦朦亮,东方将白之际惊醒,拉开窗帘,窗外如一个漆黑的大盘里挂着一团团白棉花,悬浮在那里。
昏沉的脑袋渐渐清晰起来,也就记起一些事情了,也不是具体是那些忧烦的事,但是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就跟血栓一样阻滞了血液的流通,昏沉了我的脑袋。
三年前,同样也是夏日,ICU外空调打的却冷的异常,在租赁被子的地方租了几条被子,在外面焦急等待的亲戚们拥挤在被子里取暖,还有些亲戚到远一点的地方避寒,其实大家都清楚今夜会发生什么。
我就在一排排空凳子上随便坐着,脑袋里一片空白,关于父亲的回忆一帧一帧的从脑海略过,父亲留给我的记忆不多,却很结实。如一块块结实有力的城墙砖,正是这一堵高大威严的城墙为我遮挡了风雨,慰藉了心灵,提供了依靠。
我心思还在无绪的飘渺,冰冷的ICU大门吱哇的一声,如同划破长夜的惊雷,所有人都腾的站起来围了过去,一名医生反穿着青色的手术衣,手里拿着一块洁白的手术纱布,布上面放着一些白色混着血色的物体,我看不清。
“谁是直系亲属?”众人纷纷看向我。
“我是他儿子,您跟我说。”回答的轻声而无力,我有点不敢看他手上所托之物。
“这是你父亲的后头盖骨,大脑里阻塞面积过大,右脑65%大面积堵死,左脑有35%堵塞。病患现在已经没有意识,生命依靠各种输液维系,拔掉管路最多可以维持半个小时,现在要怎么办,你们商量着拿注意吧!”
死寂的沉默中,从ICU传来阵阵虚弱的哀嚎声,我身后有人在抽泣呜咽。
一阵寂静之后,“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各种费用是一万一天,但是我觉得没必要。”
我的心像被刀子一刀一刀的剌。
“维持”“不维持”身后一片争议吵闹声。
“交给你们的时候还好好的,能吃能喝的,还能说话,现在你拿着个头盖骨给我们,人都快被你们折腾死了,你当是修理电视机呢,拆开来,现在拿着拆开来的零件跟我说修不好!”大舅越说越激动,双眼噙着泪水,双手要过去抓医生的衣领,母亲这时已经放声痛哭了,双手顺势拉大舅的手臂,身体瘫软下来。亲戚纷纷上前劝慰。
吱哇一声门又打开,从里面又走出一位医生,“你们哭声小一点,不要影响里面其他病患的情绪。”
“你说的是什么畜生话,哭都不让哭啦!”说完就要挣脱我母亲的双手做势要打,又被众人拉住。
ICU外吵吵闹闹,人声,吵闹声混合着哭泣的声音,摹地又跺出来一个医生说:“谁是家属,病人快不行了,你们进来一个家属签字。”众人望向母亲,母亲不敢去,来拉我的手,原来母亲的手早已被汗渍浸透。
众人又同时看向我,仿佛在说,大豪,此刻该你挺身而出,来支撑起来这个家了,从踏进ICU那一刻起,签字,拔氧气管,拔掉各种输液管,将父亲抬上回程的车,我从未如此平静且坚定………
从踏进ICU那一刻起,我就知晓我一生所倚靠的那堵强壮、结实有力、威严、有带有些许柔情的城墙轰然倒塌了…………
父亲,我想你!
望一切安好!
父亲!父亲!
不孝儿于北京望南泣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