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老小孩

最近的天气很给力，阳光充足，微风和畅，除了空中恼人的杨花四处飘荡之外无可挑剔，于是动员老母亲出去走走，到户外透透气。

小区对过就是公园，随着母亲的小碎步亦步亦趋，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

前些年母亲走路还很轻快，她说，追赶上你爸一点不是问题。这才几年的光景，母亲的背更驼了，行走不得不拄着拐杖，走路的姿态就是蹒跚。始终不服老的母亲，而今身体出现断崖式衰老，但思维清楚，言语清晰，电话里能感受到中气十足，我知道，除了正常的自然衰老，母亲的身体没有太大问题。更难能可贵的是，听母亲说她几乎从不做梦，这倒是让我很是诧异。母亲有一个健全的神经功能，睡眠质量确实很好，让我们这些晚辈都望尘莫及。

我告诉母亲，我从小到大睡觉几乎从没离开过做梦，哪怕中午小睡一会也会做梦。有时梦境还很清晰，梦中谁说过什么话，谁是什么眼神和表情，醒来都能详述备至。更可笑的是我能把梦做成连续剧，因为夜起，中断的梦还能续上。

听说我做梦如此神奇，老妈觉得不可思议，生活在同一平行世界的人确实不在同一状态。我知道我的神经有些衰弱，比起老妈这强大的神经功能真的相差了好几条街。

人上了年纪，能吃能睡是两大宝。母亲食量不大，牙齿也不好，但她很自律，从不吃生、冷、硬、辛辣或过甜的食物，再好吃的东西也能管住自己的嘴，吃个半饱就搁置碗筷。

这次来并是应母亲之邀，让我来给他们做饭。要知道，之前我已经不止一次提醒他们，人总会有到老做不动活的一天，不要强撑，我随时待命。

母亲每次总是不以为然，她感觉自己还能动，不想麻烦我们，说需时再叫你。

那天早上，我看到母亲夜里十一点多给我发的微信，如果牙病看好了，让我去给他们做饭。

母亲知道我最近牙疼，此时叫我去伺候他们，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不敢多想，急忙把电话打过去，习惯性地，母亲的电话很难接通。正在焦虑之时，她把电话回过来了，听到母亲的声音，我的心略微平静，尤其母亲的声音中气很足，料定应该并无大碍。随后又问了父亲的近况，母亲说都挺好，让我不要着急，把牙疼看好再过来吧。

母亲始终没有吐露发生了什么，但根据我对她的了解，肯定是有事瞒着我。我匆匆忙忙看了大夫，买了几副药就踏上北上的列车。

看到母亲的那一刻，我惊呆了，母亲苍老的面庞到处是淤青和浮肿。原来有一天晚上风大，母亲想起要关闭厨房那道推拉门，而这扇门因为一直不好用，平时也很少有人去拉它，就是因为门轴太死。母亲那一刻也许忘记了自己的年纪，跟这扇门较上了劲，结果门没拉出来，反而把自己闪倒在地。好在除了面庞受点皮外伤，其它骨骼和内脏均无大碍，即便如此，也把当时的父亲吓得不轻。

想责备她几句，譬如又不服老，又争强好胜之类，可看着老妈变形的面容心就软了。

老妈因为面容受损，一周不想出门下楼是怕遇到邻居，可这春天的屋内也过于阴冷。在我的再三动员催促下，这才带上口罩勉强走出家门。

户外的气温已经飙升到30摄氏度，户外的桃红柳绿姹紫嫣红争奇斗艳。久不出户，一时忙坏了老妈的眼睛，东瞅瞅，西望望，眼神一时不够用了，还自责出门忘了带手机，她想拍下这些花花草草，然后再分享到亲友的微信群里。

看了一会别人打乒乓球，老妈说她要去健身器材那里活动。我一时有些担心，这刚受过伤，健身器材咱就不玩了好吧，等以后伤好了再玩。

老妈嘴上说服老，一转眼就忘了。她让我别担心，说以前经常玩，而且玩得很溜的！

放下拐棍，颤颤巍巍把老妈扶上一个摆腿的健身器材，抓牢扶手，老妈双腿就开始一前一后荡悠起来。那动作之轻盈，节奏之快，幅度之大，真让人替她捏一把汗，但你不得不承认，她玩得真的很溜，与刚才那个弯腰驼背步履蹒跚的老母亲判若两人，那就是一个充满活力，地地道道的老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