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了一个死人
我嫁给了一个死人。是的,你没看错,一个死人。
(一)
我叫江小尧,今年25岁。就在一周前,我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嫁给了一个死去的男人。
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从没看清过他的长相,他的脸上总是有一团散不去的灰色雾气遮挡着,致使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他也从没说过一句话,和我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但我还是打心底的害怕他,毕竟家里总有一个死人阴魂不散地走来走去,谁不害怕呢?
(二)
经过一周的观察,我发现他的活动范围好像只限于这个“家”。我想逃离他,所以我决定搬离这个地方。
今天是周六,我坐地铁到了事先和中介约好的地点,我打算租一间小公寓,条件简陋一点我也不介意,只要能再也不见到那个死人就好。
我走进一家格调高雅的咖啡厅,四处张望找人。
“江小姐,这里!”我应声回头,看到了一个身着米黄色连衣裙的女子就坐在我刚才路过的卡座。奇怪,她就坐在那里,我刚刚怎么没看到她呢?
“抱歉,久等了。”
“没关系,我也刚到不久。”她笑吟吟地看着我。
“嗯…请问你刚才是怎么知道那就是我的?”
“啊?”
“我是说你刚才不是直接喊住我了吗,我们之前并不认识啊。所以我挺好奇你怎么会那么确定地喊住我。”我解释道。
“噗,小尧,看来你是真的忘了我啊。我们是高中同学啊!”
(三)
肖茗是我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如今她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副经理,今天也是由她带我看房子。
“咦,那你住的地方挺好的啊,那是多少人争破头都想要的宝地啊!怎么说搬家就搬家?”肖茗在听到我想搬离A区后大为吃惊。
“嗯…话是这么说,但是我真的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如果可以,我今天就想搬走。”
“小尧,你…发生什么了?你可以告诉我啊。我今天见到你就感觉你气色不太好,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我看着肖茗关切的眼神,忽然鼻尖一酸,亲生父母不顾我的感受把我嫁给一个死人,之后连一句关心也没有;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却在第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挣扎与痛苦。
(四)
最终,我把这件荒唐的事告诉了肖茗。看着她面色凝重的样子,我后悔了。是不是不应该说的,毕竟事情已经荒唐到让一个正常人去质疑它的真实性。
“小尧,”肖茗握住我的手,“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魂魄不散是因为死者心愿为了。如果你能帮他完结心愿,说不定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点了点头,又摇头道:“可是我连他是谁我都不知道。”
“所以这就要你去查清楚啊!查出他是谁,看清他在雾气下的脸,完结他的心愿。放心吧,我会陪着你的。”看着肖茗坚毅的表情,我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对啊,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开心过了。
(五)
我暂时在肖茗家借助。她的公寓不大,但是住两个人也不会太小。她让我住在闲置了好长时间的客房。房间布置温馨干净,物品摆放井然有序,架子上干净的一尘不染,就仿佛每天都有人在打扫。
入睡前,我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按理说,家里闲置的房间是不会怎么去打扫的,房里或多或少都会有灰尘。可是这里太干净了,干净的就像一直是在为谁准备的一样。对了,还有今天刚和肖茗见面的时候,我怎么就忘了呢。就算我们是高中同学,但是在见面之前我们双方交换过的信息少之又少,除了知道对方的姓氏和工作以外,其余都是一片空白。那肖茗又怎能确定她今天要见的江小姐就是她的高中同学—我呢?
唔,算了,不想了。我已经累了好长时间了,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个觉…
(六)
我做了个梦,梦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跪在地上痛哭。他哭得好痛苦,声音撕破了我的胸腔。我忍不住伸出手,颤抖地轻抚他的发梢。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跟着哭了起来。我想要安慰他 ,便伸出手触摸他的脊背。“一健…”我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受控制地突然念出了这个陌生的名字。“唰!”他猛然回过头,他在看着我,我能感受到他灼人的目光,我想看清他的脸,可任凭我怎么做,也只能看到浆糊般的一团雾气悬在我们之间。
(七)
等我醒来的时候,肖茗已经出门工作去了。啊,中介工作还真是繁忙呢,连周末也不能好好休息。我看着她留在餐桌上的早餐,心下一暖。我想到昨晚的疑虑,还是暂且先放在一旁吧,肖茗她害我图什么啊?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那个死人彻底退出我的生活才是。
吃完早餐我正百无聊赖地在阳台上晒太阳,忽然想到那个奇怪的梦。一健?对,一健!他一定是想告诉我什么。
我飞快地打开电脑,上网搜索这个名字,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小时的功夫,我终于在一条私人博客下面找到了这个名字。我点开博主的相册,可惜里面没有他的照片,都是一些风景。看来他是一个喜欢攀岩的人啊。我一条条的浏览着他的微博,但都找不到什么可用信息,马上就要最后一条了,希望能发现一些线索啊!
最后一条微博是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我们B市小有名气的一个险崖,主体则是两只手。就骨骼来看,其中一只应该是一个女生的,他们的手腕上各带着一条编织手链,男生的手链上还有串珠,上面刻着一个“江”字;女生的手链则看不清楚刻字,只能看到食指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疤痕。
我把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准备等肖茗回来再一起好好研究研究。
(八)
肖茗回来的时候买了很多菜,她说要下厨招待我。我自告奋勇进厨房给她打下手,毕竟我的厨艺可不赖。
“嘶!”我切萝卜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刀锋对准了食指。“怎么了怎么了?快让我看看!”肖茗放下手中的锅铲跑过来,“天哪,小尧,我带你去医院,这个伤口太吓人了!”
我觉得只是一个小伤,但拗不过肖茗 ,硬是被她拖到了附近的诊所。医生说真是万幸,刀子要是再往里走一点,就会切到神经,那指定就没这么简单了。我看着伤口,忽然想到了中午看到的那张照片。它们…长得太相似了,让我再度紧张起来。还有那个“江”字,我不得不怀疑,照片上那个女生就是我。可是,我身旁的那个人又是谁?一健就是他吗?
(九)
隔天早上,肖茗陪着我回到了个“家”。他还在,他坐在卧房一动不动。
我们是回来搜查东西的,我想这里可能会有一些线索。我先是到书房翻看相册,可是相册上的人都没有脸——除了我。然后肖茗和我硬着头皮挨间搜查。
“小尧,你看!”肖茗递过来一张照片,上面是我和一个男生站在B市那座险崖旁的合影,男生入境只有一角,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而我则看着镜头笑容灿烂。这个地方,不正是我昨天在那个博客下找到的地方吗?看来,我必须得到那里去了。
(十)
肖茗和我一起驱车到了B市。她说我状态不佳,一百多公里的路都是她自己跑完的。到了险崖景区,肖茗跑去买票,我站在一旁等她。我感觉头好痛,就像小说里那些失忆的主人公要恢复记忆时一样。所以,我是不是也要想起什么了?可是我有遗忘过什么吗?
“小姐,你朋友呢?”检票人员看着我问道。
“嗯?”
“您递给我两张票,可是怎么只有一个人?是不是搞错了?”
只有一个人?你在开什么玩笑啊,肖茗不是就在我旁边吗?等等,肖茗…肖茗人呢?
肖茗好像人间蒸发了,哪里都找不到她的身影:手机关机,联系不上她的公司,就连监控录像里也只能看到我一个人的身影。没有一个人认识肖茗,她仿佛被全世界遗忘了。
我翻出高中毕业纪念册,给老班拨了个电话过去。
“肖茗?你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啊?”老班好像很惊讶,“她都走了三年了,也亏你还记得她这个高中同学。”
“走了?她出国了吗?”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三年前那场车祸带走了肖茗啊。”
车…车祸?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肖茗已经死了。那这么多天过来,是谁一直陪在我身边?
“小尧,一健的事你别太难过了。世事难料啊。”
“嗯?一健?怎么回事?”听到这个名字,我不由一惊。
“医生说你有应激性创伤,你是都忘了吗?十天前,你们去B市,结果…”
等等,我都想起来了!一健!对,是他,就是那个死人。
(十一)
我和一健是高中同学,就在五年前,我们在一起了。我们今年订的婚,时间就在十天前。我们都是攀岩爱好者。十天前我们一起到B市,立誓征服那座险崖。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一健在快要登顶时摔了下来,当场毙命。
想起了事实,我立马赶回家里,想要再看看一健。
他还在那里,坐在卧房的沙发一动不动。我向他走去,这一次我不再害怕,因为他是一健啊!我想摸摸他,想告诉他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他。我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拂去那团雾气。一健在哭,虽然我听不到声音,但是看着那接连不断滑落的泪水,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我克制不住情绪,泣不成声。我用手擦拭一健的泪水,却发现我的指甲在一片片脱落,紧接着是我的手指,它们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失在空气中。
“小尧,我们走吧。”是肖茗!“我怕你接受不了事实,所以一直在假装帮你探寻真相,想引导你自己发现。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吗?你已经死了,而你的心愿也已经完成,你该走了。”
啊…我已经死了。我想起来了,那次攀岩,摔下崖的是我,是我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已经陪着一健好长时间了,现在,我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