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的直觉

楼下仨小男孩，年龄嘛，无法准确判断。就像前几天路过小区里的大草坪，太空漫步机上一个小男孩，清秀精瘦，正吱嘎吱嘎大跨步。发型奇特，长长的头发打了发胶一般，根根直竖，尖锐地向头顶的天空刺去，精神头十足。我笑着打量他几眼，他显然注意到了，我回头低声对LG说：“你看那小孩，像不像哪吒？”

话音未落，那孩子已伸了脖子，冲我们脆生生高喊：“我四岁半了！”

我跟LG粲然。我几乎想逗小家伙一句：“谁问你来着？”

同时我心里稍稍吃惊：“现在小孩都吃了化肥吗？”

眼前这三个，只好说是四岁半到八九岁之间？他们在谈孩子之间的话，个个表情生动认真，一刹那我觉得他们认真到像是在演戏！

怎么可以这么认真？我心里甚至诅咒了一声，TNND！

横跨在自行车后座上的那个小子，迎了夕照，脖子上的汗珠子亮晶晶的，他正灿烂地笑。他的圆脸实在太诱人了！如同刚出炉、带了淡淡焦黄色的面包，丰满圆润。如果我把他逮过来，在脸上一摁一松，肯定跟鸡蛋布丁一样有弹性。又看看他的胳膊和腿，一样的肥美，把他拍在地上，会立刻弹起来的！

充满了胶原蛋白啊，他看上去如此可口！

古代中国和日本的妖怪，总是要吃童男童女的。在那个科学还不够昌明，无法分析、命名动植物各种组成成分的年代，这些动辄百千年的老妖，已从视觉的冲击上，本能地知道小孩子富含胶原蛋白。至于中国人那种吃什么补什么、吃哪补哪的观念，我觉得邪乎乎的，是数千年前巫术残留的原始意念与本能。幸亏妖怪只存在于虚构的小说里……。所以年纪稍大的人，尤其是女人，死命地啃猪蹄。

只因为小孩富含胶原蛋白吗？我抬头看看天，台风过后的天空，深蓝得让人难过忧伤，几朵白云，白得炫目，纯净到令人只想落泪。美丽的东西总有这邪门的力量。

再想想这几个小孩那认真到几乎作假的表情吧！孩童的心，明朗澄澈，尚无人生的渣滓和阴影。真正的人生之于他们，还远未开始。就算他们悲伤，那悲伤也会是雷雨后的天空，乌云一散，欢天喜地挂了绚丽的彩虹出来，遥遥跟阳光呼应。真正的悲伤，也会深深地沉淀在心底，直到成人后才会重新泛出。他们此时还不会去质问人生的目的与意义，感觉不到人生的空漠、无奈与倦怠。人，有孩童这个阶段，大幸。

前几天看《达·芬奇笔记》，讲到为什么儿童的关节比例与成人完全不同时，达·芬奇最后一句总结：“凡是儿童身体凹陷的地方，成人都突起。”比如指关节，成人的粗大厚重，儿童的则凹下去，像个柔软的小窝。这不同的生理显现，居然像是心灵的反照。儿童的心，温和柔软；成人的，已经剑拔弩张。

成人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够把孩童的好处说出来，然后艳羡之。孩童无为自在，本身不知道自己所处的状态多美。不能两全的事。 所以，若能参透人情世故，而依然天真纯洁！

人最多不过活百年，自愿，抑或被迫，到最后心都暗沉沉的。何况那些老妖，活了千百年了，对了一派纯朴天真，心焉能不动？他们想吃下这样的心，中和一下自己早已朽坏僵硬的心。吃哪补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