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山魁
下段村的傍晚,风歇云停,张桂花扛起锄头,戴着草帽,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悠然间,见前面有道确黑的身影,身材像个三岁小孩,疑问在她脑海徘徊,她又前走几步,却不住的后推,这黑影似猴却比一般猴子壮实,长的是阔面大嘴,尖嘴薄舌。
张桂花不敢再看,小心的扭过头,假装它不存在,又往旁边迈了一大步,靠着田间的地辇,躲着走。
可是风乍起,那怪影呦呼的攀起垂在地上的树条,荡到树上,嘴里咕噜咕噜的喘着气。
桂花听到耳边有声,不敢看,加紧脚步,就在此刻,忽然感觉到头上有股劲风,她觉得凉嗖嗖的,伸手一摸,草帽不见了,她左顾右盼寻找。
就见那怪物,戴着草帽,一只粗大的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一只手背在身后,在那里转圈圈,活脱脱像个老头。
张桂花此时,也不紧张了,她想起背后的中条山,林多密茂,地势险峻,正所谓山深出精怪,早都听说村里人说山中有怪作祟,以前只当时饭后笑谈,现在却不期而遇。
那怪物又把草帽摘下,左看右看,好不欢喜,张桂花常听人说,若遇邪物,当以秽口污之,其必惊走。
于是张桂花破口大骂:“好一个腌臜的丑陋的怪物,竟然也想要做人,你配嘛,撒泼尿照照吧。”
那怪物似听得人言,作愤怒状,张开嘴,四肢着地,脚下生风的向她奔驰。
“饭菜都凉了,我婆婆咋还没回来?”说话的是张桂花儿媳,她在屋内向外望了半天,也没见人影,平常都是踩点回来,今天为何迟了,只好盖上饭罩外出看看。
在赶望田间的半途,却见不远处,有人在翻跟斗,倒立,抓耳捞腮,又忽然倒地打滚,心下奇怪,当来到跟前时,那人却一下子蹦了起来,左右手互扣,头向前一伸,扭身爬在地上,朝旁边又粗又高的杨树上跳跃而去,然后抬头一望,蹭蹭蹭,抓着枝条荡起秋千来。
这下把儿媳吓着了,那人分明是自己年事已高的婆婆,都六十了,身手如此灵活,动作还这般怪异。
儿媳在树下呼喊,那张桂花不答话,嘻嘻而笑,伸出右手比着中指,似乎在嘲弄。
儿媳无奈回村叫人,不多时来了三四位青年,一个老者,那老者见张桂花在树间东晃西荡,喊她名字,也不回话,嘴里只发出嘿嘿叫。
老者锊了锊胡子,忽然道:“这张桂花八成被山中妖怪附体了。”
众人惊问:“原来真有妖怪啊,还以为是谣言呢?”
“那怎么办啊?”儿媳焦急的问。
那老者又换来旁边一个名叫富贵的,又让他低头,在耳边吩咐几句,那富贵点了点头,抱拳离去。
“大叔公,他干嘛去了?”
“别管了,我吩咐他点事,你们就看着吧。”
“大叔公,我婆婆是被什么妖怪附体了?”儿媳不无担心问。
旁边有人答话:“那还用说,看那动作神态,活脱脱像只猴子。”
大叔公点了点头。
就在几人说话间,那张桂花左腿压着右腿,勾搭在一个树杈上,来了一个倒插葱的姿势,狠狠在一个青年的后脑勺来了一下,那青年喊了一句卧槽,回头一看,见张桂花蹲在树梢上,伸着舌头,满脸得意,那青年气不过,要爬树,可那张桂花丝毫不惧,向下吐着口水。
“狗剩,你上去也抓不到他,只会让他跑掉,到时候它跑到深山里,我等再去找他岂不是大海闹针,先忍一忍。”大叔公的话一说完,上到一半的狗剩只好骂骂嘞嘞下来。
就在此时,那富贵左右肩抗两个麻袋,迈着沉重脚步而来,大叔公让人接过放下打开,只见麻袋里都是香蕉苹果梨桃子西瓜等水果,大叔公让人倒在地上,又吩咐众人席地而坐。
大家纷纷聚拢起来,大快朵颐,吃的是滋水四溢,这番景象倒把树上的张桂花吸引住,又瞧见地上摆的是玲琅满目的瓜果,口水不自主的趟了出来,吸溜吸溜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着,急得挤眉弄眼的一直向下探。
众人正尽兴间,忽然不知怎么都散去了,只留下大叔公一人,只见叔公伸伸腰,打了个哈欠,他把布袋口朝下,嘴里说了一句,我要睡觉了,然后把布袋往身上一套,不一会布袋里发出呼噜的鼾声。
那张桂花在树上见状,扣着脑袋,满脸疑问,不过看到地上剩的瓜果,又在树梢上手搭凉棚来个瞭望,见四下已无人,于是攀下树来,跳到水果中间,左手拿着桃子,吃了几口扔掉,又剥开香蕉咬了几下,一副欢快模样,又见一个混圆西瓜滚落一旁,她左右手挽成花的同时跳起右腿,又再放下右手拍着大腿,再伸出食指指着西瓜,动作一气呵成,活脱脱像演孙悟空。
她跑到西瓜面前,用手敲敲,但旁边还立着麻袋,她倒也机灵,用脚假装不在意的后踢着,那麻袋无反应。
张桂花放下心来,把西瓜放在脑袋上,顶了起来,像拿大缸似的,玩了一会,再一次高高抛出,张桂花用脑袋直直挺着,结果西瓜狠狠砸下,顿时四分五裂,张桂花也不疼,嬉皮笑脸。
张桂花蹦,跳,吃,觉得还不尽兴,又摸摸旁边另一个麻袋,也学着刚才大叔公的模样,把麻袋往身上一套,可刚把身子罩住,忽然就觉身子趔趄一下,想要挣脱,可麻袋口被扎住了,自己犹如笼中之鸟了。
原来,这都是大叔公的计谋,这山魁爱学人,好奇心大,自古就有沐猴而冠之说,先躲暗处,引他入袋,然后再抓住。
可是人虽抓住了,但是山魁仍然附体,众人不知如何是好,叔公道,隔壁村三奶奶有道法,能抓鬼驭妖,可往求之。
来到呼延村,打听到三奶奶住处,那三奶奶头裹角巾,黑裤红鞋,正在盘腿纳鞋底,众人把前因后果一说,三奶奶让他们把麻袋放院中,自己等会出来,
狗剩把麻袋往院中狠狠一墩,似乎在报口水之仇,叔公正打算制止,忽然有一稚嫩声报,三奶奶法驾来临,还不跪接?
狗剩纳闷,这儿童的声音从哪来的,刚才院子里也没见有小孩啊,正思索间,那三奶奶嘬着大烟杆,吞云吐雾的出来,声音尖刻沙哑,音调与刚才大不同,像换了个人,她迈着小脚,摆摆手道,时代不同了,现在不允许跪了,免了吧。
三奶奶吧嗒着嘴道,我不久来,来必尽兴,尔等可为我准备烧花鸭,叫花鸡,红烧肘子,顺便买瓶上好高粱酒,等我酒足饭饱必降伏此妖。
众人疑惑,还是大叔公见多识广,吩咐张桂花儿媳着此办理,不得打折扣,儿媳撇撇嘴去了。
一杆烟抽完,三奶奶鼻孔挣的老大,又用力嗅了嗅,互见其儿媳手拿吃食来,她本想赶将过去,可一想到众人瞅着自己,又淡定的坐在太师椅上。
等香喷喷的食物来到面前时,她再也不顾斯文,放下烟杆,抓起肉就是狼吐虎咽,噎住了,就把高粱酒打开,灌几口,众人见她如此穷酸样,捂嘴讪笑。
边吃边喝,不一会儿,三奶奶吃的是满嘴油渍,大叔公假装问吃的如何了?其实这是提醒她赶紧办正事了,三奶奶点点头,在椅子上晃晃悠悠的起来,好像一阵风就能刮倒。
三奶奶从怀里掏出一把米,在布袋周围撒了一个圈,又吩咐众人把口袋解开,众人说,怕她跑,三奶奶胸有城府的说,他跑不了。
布袋口解开,张桂花张开嘴,露出了一副獠牙,恶狠狠的盯着众人,唬的大家不敢直视,张桂花猛的往前扑去,可刚发力,却觉得前面有道白墙,那墙横亘在前面,永远随你大而大小而小。
众人见张桂花张牙舞爪的在圆圈里东奔西跑,感觉奇怪,明明一抬脚的事,怎么就出不来呢,这细细的一道白线果有如此威力?
“你上身,我就不能上身了?”说完三奶奶又左手拿着酒,又让人到内堂取东西,那狗剩一来到内堂却发现冷飕飕的,和刚才进去的温暖简直天差地别。
三奶奶左手拿着酒,右手拿着狗剩取来的鞭子,边喝一口,边朝张桂花身上抽去,抽完换个方向,那张桂花起初还怒目圆睁,可发现连招架之力也发不出来,不多时,就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卷缩起来,哆哆嗦嗦。
三奶奶边抽边喊,孽畜还不出来,还不出来,更待何时?
张桂花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眼中精光一闪,弯着腰,把手往喉咙一插,呕吐起来,越插越深,突然一阵嘶喊,她站起身,嘴朝天,馒头大的黑漆漆的东西从嘴里爬了出来,掉在地上蠕动,鞭子霹雳抽来,那东西迎风一展,成了一只三岁高似猴非猴的东西。
众人惊呼,这就是传说中山魁?
那山魁在白线内东突西撞,可仍然出不来,就在鞭子落到他身上时,他下意识的哭泣起来,就在此刻,忽然不知何处也发出怒喊,二者相互回应,大家寻声望去,好家伙,却发现屋檐上方跳下一个身材魁梧面貌可憎的家伙,他拍拍胸脯,振的瓦砾作响,他一伸手,把小山魁捞了起来,然后在房屋处奔跑,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众人眼线。
大家呼吁追赶,三奶奶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鞭子说:“梨儿腹内酸,万物有灵,算了,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这个时候,昏迷多时的张桂花也慢慢苏醒,众人问她,她茫然摇头,看样子对发生在自己的事情全不知道。
这个故事是爷爷告诉我的,我爷爷从不说谎,他说他当时就在现场,小名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