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遇
周红经营药店,人腼腆,生嫩沉静。坐在店里,她忽然想起,阳台上那株月季忘记浇水了。
从坤包里取出苹果_7手机给老公洪善卿拨电话,一直无声的画面。重拨,一个年轻女子虚弱地喂了一声,就挂了。
周红迟缓地喝着罐乌龙茶,眉头一蹙,现在又不想喝了。向来,她出来,老公总是在电话里说个不停,但此刻,他们沉淀在一种难得的静默里,而且电话那头还有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周红再拨,任手机铃声一直响个不停
嗯,这次是老公的声音,那过分的亲呢语调,游出一丝虚饰和不安。周红此时觉得心中好疑惑,无法面对老公的声音也无力使用言语,就码简讯。码的是:在店里,好累,今天忘带胃药,太忙就忘记,下午要回家补个觉。她挂了电话,心中很是纳闷。
从啥时候开始,老公在外面采野花啦?这洪善卿这位架着银丝边眼镜的中学教师,为人师表,平时一本正经的,结婚这么多年,现在女儿都七岁了,他怎么去拈花惹草呢?
想起当年谈恋爱那阵子,老公先天一张娃娃脸,眼睛圆炯炯的很有神采。也就这一点,曾吸引她决定将自己的终身托付于他。婚后一年女儿出生了,老公忙里忙外为她们俩娘团团转,家里的家务活差不多都包揽了,她幸福得像掉进蜜罐子里,在她兴致很好或天气很好时,她爱把自己穿扮得摩登又洒脱,夫妻俩带着孩子驱车百余里,到一处单门独户的农家小院里吃晚饭。吃过晚饭,再去人民广场看一群人跳交谊舞广场舞,打太极拳,练瑜伽,网球,滑板……热闹而还喧嚣。
每对情侣或者是夫妻,其实都应该彼此对感情忠贞不渝,日日如初逢,好好把握,平静地品尝婚后的生活。也许这一次只是某个偶然,老公应该还不至于去拈花惹草吧。她强自镇定地在电话里交待了几句,就去忙她店里的药材生意去了。
傍晚,大购物一番。提的,拖的,满满几大袋。打电话叫老公开车过来接她回家。
回到家时,家里已经被细心地收拾过,很多讯息就这样一路漏掉,最后只呈现一点点。不过她仍能感到无处不在的陌生女人的气息。很少做家务的老公分外殷勤,做饭,炒菜,似乎在弥补着闪心的不安。那感觉只有女人才懂。老公那双眼睛没有了往日的清澈,眼神闪烁游离,用毕晚饭,她去老公床头找书,枕席间,意外发现了一根长长的陌生的秀发,她拔下了自己头上的一根,比较了一下,两根秀发染过的颜色红黄不同,看起来无关紧要的细节,被她细心地猜到了,就在这张床上,她和老公做爱的床上,趁她不在家时,老公睡过另外一个女人。
这种透彻的敏感度,仿佛悟到一个道理,原来镜头就是眼睛,这与家的主题是不相宜的。城市年轻人拒绝传统的价值,企图以反文化来代替,现代生活像垃圾,他们只是从之间整理出他们认为有价值的,而拒绝非人化的事物。
周红什么也不想说,老公出现在身后,眼神慌乱。她把两根不同的头发用手举到老公眼前晃了晃,她感到热血上涌,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住门。晚上老公每隔一个时辰,就来叩门,她不搭理。老公就在隔壁房间吞云吐雾起来,烟抽得过凶时,偶尔传来一阵咳嗽声。
她的心忽然宁静下来。看起来老公还不想破坏这个家,只是一个偷嘴的小孩,哪有猫不吃鱼了,现代社会如此开放,管他呢!她心存一丝侥幸,安慰着自己。
第二天,她依旧早早醒来,躺在床上,手里握着闹钟,闭了眼睛听窗外的雨声。结过婚的女人心有时候顽强得如同生长的罂粟,可以自我疗毒。
在出门之前,她平静为老公女儿做营养早餐。之后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晚上老公接她回家,一家人吃晚餐,辅导女儿做家庭作业。晚上,老公在她房间聊天,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献殷情。她给老公冲了杯咖啡,夜里十一点,女儿睡熟了,他们打开电脑,用最低的音量播放欧美情歌。老公退去他的内衣,抱着她亲吻做爱,直到渐抵高潮。
时光一天天流转,日子平静如初。直到有一天,她打开了老公的电脑,QQ竟然没有关,她好奇地打开,老公的粉丝群中出现了一段文字的读书摘录,还有一个比自己更靓眼的年轻女人图像:
爱情,你忍不住要伸了手去握住它,可握住的时候已经碎在手里了。
我们是永恒的失恋者,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必将失去。我们在相互伤害中达到的理解,比我们相亲相爱时要多得多。
得知这一幕的真相,她忽然间泪倾如雨,仿佛蘸了药水的细棉,擦拭着心的伤口,伴着隐隐的疼痛。老公真的另寻新欢了,忘记了当初白头偕老不变心的誓言,而她从一个天真稚嫩的小女孩被时光洗刷得身材走样,眼角露出鱼尾纹,除了老公和女儿能让她感受到为人妻为人母的温馨之外,再没有什么可以弥补时间和青春流逝的伤感。
她无法原谅老公的出轨,他电脑QQ里的那个人是谁,姓甚名谁……她要找老公把一切弄个水落石出。
心越飞越远,夫妻一日日冷淡下去,家里的气氛变了,婚姻走向一条十字路口亮起了红灯,在经过多日的争争吵吵之后,还好,她的老公洪善卿主动向她交待一切。
QQ里的那个女人是他大学里的同学,他的初恋情人。琳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教育局副局长,母亲在档案馆工作,级别也是科级。那时候,洪善卿和琳热恋,在校园出入成双,卿卿我我,当俩人的恋情渐渐发展到谈婚论嫁时却受到诸多阻碍。因为善卿的父母是普通的工人,工资不高而且在城里连套房子都买不起,这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女方父母怕自已女儿嫁亏了,说啥也不承全他们的婚姻,哪怕洪善卿提着高档礼品登门去软缠硬磨也不松口。
琳是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子,十八九岁的年龄最容易堕入爱河不可自拔,在众目睽睽中她就和心上人租房同居了,不久琳怀孕了,婚事迫在眉睫,而善卿在城市没钱买房,住的是父亲工厂的宿舍,又脏又乱。因此善卿认为他们的婚姻并没有现实的条件。他劝琳去拿掉腹中的胎儿。
琳迁就地笑笑,暗中却抹眼泪,最后一晚俩人背对背睡在一张床上,琳说,我看错人了,原来你是个懦夫,我要离开你。天亮以后,琳吻了吻洪善卿的额头,作最后的告别,她顺手将行李从衣橱里取出来,走出家门扬长而去。她独自一人去医院堕胎,面色苍白,忍着冰冷的器械割裂身体的疼痛,一个暗无天日的小生命夭折了,她的心也如同掉进了冰窖。之后她向父母要了一笔钱乘飞机去了国外,在异域的日子亦是无比艰辛,无助的时候一位加拿大商人向她抛来橄榄枝,她去他的公司帮他做古董生意。慢慢地有了自己的积蓄。几年后那位商人不幸出了车祸,她没有为他生一男半女,但继承了男人的所有遗产。
琳回国后依旧在国内做生意,结交很多有钱有势的男人。只是她投资的是房地产项目,和别人合作的,她是股东之一,占大头,他们赚了很多钱,她买了别墅,在市郊,占地面积很大,有园林绿化,名贵树木,有游泳池喷泉,室内装潢更是一流,事业成功的琳,平日里成群集党红灯绿酒掷千金,求婚者更是商贾名流之辈,只是琳对这些人熟视无睹,觉得都不是她的菜。忽一日心血来潮,她想到了她当初心仪的那个男生,那个曾有过肌肤之亲,还为他怀过孩子的初恋情人,她忽然有些想念他!不可自决的人生免不了爱,免不了痛。当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幽幽往事便是窗外飘零的春天落花了……
在一次同学聚会时,琳包下了豪华酒店的餐厅和包间。也就是这一次,洪善卿和初恋的情人琳分别多年后终于邂逅了。
五月的栀子又在窗前结蕾了,经冬历春,悄悄生长着瓣瓣青翠的寂寞。伸手触摸,仿佛触到一个怦然心动的笑面……
红颜一生只为一段情。值与不值,旁人能懂什么呢?这两个人感情的死灰复燃。然而此一时,彼一时,琳依旧单身,洪善卿却是使君有妇,两人只好做露水鸳鸯鸯,偷偷抹抹做爱,分享沉积了经年的痛与泪,喜与乐。
周红被老公的出轨日日惊起,心神不定,她会困惑,她的枕边人,陪她一起度过婚姻七年之久的男人怎么就会背叛了自己,去和初恋的情人暗渡陈仓呢?这种种绝望,外人无法猜度,这是属于她自己的深渊。
自此,她对老公态度有明显的生疏,仿佛想退回到她的世界里去。洪善卿自觉理亏,他还没想到离婚,相反有很多记忆,诸多丰盛平实的世间欢喜,都留下敏感而动荡的痕迹,像有一股火焰在簇簇燃烧,人在荆棘中,不动就不会痛。
人未老,情安在?回首往事,也无风雨也无晴。何况本来就不清静的,受到太多约束的婚外情呢?他亦做过种种努力,修补二人妇之爱,至少为了女儿。然而周红的心却碎成了一地的瓷片,有个时期,她掂刀杀人的心都有了。
小说最后告诉读者这样一个结局:洪善卿和他老婆周红签了离婚协议。房子,财产,女儿都归周红所有,洪善卿净身出户。
他的下一任老婆是谁就不是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