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

*文章来自榕树下“蒙面故事王”故事创意大赛

*“蒙面歌王”节目官方授权

文/鸟石

蓝梦追着一个黑影，来到了这里。麦田里、高山上、小溪边……她一直追了16年，终于追到了这里。在这16年里，就因为这个黑影的牵引，她几乎每日都奔走在追赶的路上。

黄沙在风的吹拂下，缓缓滚动着，形成了黄色的沙浪。她那被干燥的含着砂砾的风，吹拂了十几天的面容，眼角上已经显现出了明显的皱纹。此刻她正眯着眼睛，迎着阳光站在黄色的沙浪里。

她长长的头发被风吹拂着披在后背上。她实在已经走得太累了，沙是那么柔软，她把膝盖并排倾斜到一边，蹲在了沙浪里。很快她整个人也侧躺了下来。她的眼睛与沙浪离得那么近，近到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砂砾弄得眼睛生疼，但是能闭起眼睛，对此刻的她来说，已经很好了！过于疲劳和体力的透支，让她很快就睡着了。

当她醒来时，发现天已经黑了。她举起脖子，望了下四周，头发粘起的砂砾，再次迷住了她的眼睛。她看到了左侧很远的地方，有个城堡一样的楼房，那里有模糊的灯光。她爬起来，往那边走去，脚步高高低低。沙尘再次被她抬不起来的脚步，拖着飞扬得更高。

终于走到城堡前，她用手指抚摸着墙壁，发现它原来是由散沙堆砌而成。她不禁往后退了退，不能相信散沙能成为如此磅礴的建筑，她也开始担心它的安全性。直到它一再被确认有无可比拟的垂直和平行度，也有着更加严谨的比例和牢固性。

她走了进去，可是里面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那么灯火通明。而她身后的门，本来一直开着的门，却随着她的进入，慢慢地自动关上了。她原来是进入了一个完全黑暗的世界，她慌张地原地转圈，猜想刚才在外面看到的灯光，到底是由里面照向外面，还是由外面照向里面的。她强烈地感觉到，这一切都与那个引她过来的神秘的黑影有关。只是这样还怎么能看到那个黑色的影子？她在灰暗中，伸着手臂往前走着。突然，她踏进了一片水洼里，只听到了“呯嘡”一声，霎那间一缕亮光通过一扇忽然打开的小窗照了进来。只是她所在的房间，光亮度还是不够，也只能看到事物微弱的影子。她开始透过小窗，往外面望去。在那片较明亮的灯光下，再次确认了这正是一个沙子堆砌的城堡。她看到那边有一个大厅，大厅很大，灯光很明亮，四周有很多不同的房间。而且每一间都有个刷着不同颜色的关闭着的小门。而在大厦的最中央，摆着一个长长的桌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或许也是散沙制成的。但是它光泽透亮，或许是涂过油光。桌子大概有两米多宽，十多米长。桌子上铺着一块淡粉色的桌布，桌布上摆着很多水果，还有的已经被啃了几口。桌子的四周，密密地摆着同样材质的椅子。她一边看得要流口水，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只叫。也一边在急促地幻想着，会是什么样的一群人来这里吃饭。

正在她望得入神，忽然身边有个人影窜动。她开始随着人影，快速地来回转身，想用视线追踪人影，但是无奈人影更快。她发觉这个人影并不是之前一直引她来到这里那个影子，但是又敏感地感觉到，有种很熟悉的神秘感。而这情形，像极了鬼片中的恐怖情节。这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左臂，是一只冰冷的没有体温的手。她不禁仰起脸，随着惊愕简短的一声“呃”，随即就一动不动了，像忽然被点了下穴道。她呆呆地长着嘴，半仰着脸，目光望向正上方。在风吹日晒之下，她本来透着红润的小麦肤色的两腮，像是被烤熟了的地瓜，鼻梁也变成了模糊的褐色。经过了太多磨难的她，有着一种逆来顺受的心态下透出的柔韧坚毅的气质。她灯光照射下的侧面，额头饱满，但眼窝很深，下巴上写着倔强。唇线模糊的小小的嘴，被风吹伤后显得更加鲜红而饱满。小巧的鼻子，微蹙着眉梢的高凸的眉骨下，一双转动着黑溜溜眼珠的眼睛，流露出惊恐而质问的目光。她看到房顶有更明亮的灯光，灯光照射着一个螺旋状直通向上的楼梯。最顶层的边缘，似乎还有很奇怪的手绘图案，但是她看不清楚，也就无法猜测那上边到底画了什么。很快，她开始专注地望着房顶上那个黑洞状的出口，出口里面雾气腾腾，似乎还有涌动着的暗流。

她望得入神，甚至都已经渐渐忽略了抓住她手臂的那只手。

“欢迎你来到－天－涯－通－鬼－楼！”一个声音响起，是很像童话中巫婆的声音。同时抓住她手臂的那只手，也随着声音的节奏颤抖着。她吃惊地睁大眼睛又缩小眼睛，反复如此，想要努力看清楚这个人影的面部形态。但是也只能看到一个影子、一个轮廓。由于灯光的暗，也因为一点搞不清楚的迷障。她越是努力想要去看清楚，越是发觉这人五官部位似乎都变成了游动着的烟雾。不仅怎么也看不清楚，而且还越来越恐怖。她只能假装没有看到，放弃了要看清楚的打算，还佯装出一副镇定。她又被这只手一拉，就定定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然后，手松开了，黑影也不见了。

她开始回忆起这些年，这个黑影总在不同的时期以不同的形象出现。16年前的那个春天，她走在路边，忽然一阵风吹掉了她的帽子。她那心爱的红色帽子，奇怪地挂在了路边的树枝上。而这个树枝也是她刚好伸手就能够到的。也就是在她转身够帽子的时候，第一次看见了那个黑影。那时他像是一个稻草人一样，而且更扁平更飘忽。他苍白红腮的脸谱是三角形的，黑影就在那平面的剪纸后面，与那张脸谱一起，撑着头上的一顶与她一样的红色帽子。然后，黑影又与剪纸一起，在她的视线里，慢慢化为了烟雾，消失不见了，只有帽子还在悠悠地飞舞着。她想去追，帽子却飞得更快了，很快全部都消失于视线中。

她戴上自己的帽子，又摘下来仔细欣赏一番，又再次戴上。她知道有一个奇怪的人，或许也未必是人的怪物，与她有着同样一顶帽子。但是在那滑稽的脸谱后面，这种神秘莫测的存在，却让她浮想联翩。她幻想他可是身边的某某人？或是未来的某某人？是不是帅得像明星？是不是有神奇魔力？

她总在找寻那顶同样的或是类似的帽子。后来她暗恋了一个男生，原因就是因为他也有一顶几乎一模一样的帽子。只是很快发现那是个误会。本来她应该无法辨别一个带着面具的黑影能有什么不同，奇怪的是她居然总是能感觉到了不同。难道她爱上了那个黑影吗？这是多么不靠谱的一件事。可是在对那个黑影的记忆面前，她每要恋爱，居然总会觉得哪里不对。而且这个黑影也总是时常出现在她的眼前，或是幻想，或是梦境，它总会适时的出现，来破坏一切。

她不止一次愤怒，但是没有用。只要她又想起他，他就会再次出现。

她追着这个黑影，来到了这里。麦田里、高山上、小溪边……她一直追了16年，终于追到了这里。在这16年里，就因为这个黑影的牵引，她几乎每日都奔走在追赶的路上。

想到自己奇怪的经历，似乎都与这个黑影有关。现在他把自己引到这里来，却又不出来相见，心里不禁开始愤怒。她当然也紧张害怕，她更无数次想逃避和躲闪开，但是都没有成功。直到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命运。她终于坐不住了，开始叫喊：“出来吧！”似乎还有更多埋怨和忿恨的话，但她也只能喊出这一句来。然后，她开始抱头尖叫。

直到她紧闭上的眼睛，也感受到周围温暖明亮的光线，直到她被双手捂住的耳朵，也听到了周围热闹的其乐融融的谈笑，还有轻缓明快的乐曲。

她张开眼睛也打开了耳朵，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像宫殿一样的地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着各色的衣裳，随和欢乐地交谈着。他们有的选择很舒服随意的姿势坐着，有的靠着墙站着，有的还交叠着双脚，相互聊着天，还有的做出相互拥抱或是拍肩的动作。有的小孩在父母怀里，有的小孩跟小狗小猫一样在地上爬着。有的小猫在主人的膝上，有的小鸟在主人的肩上。

蓝梦看到一片和睦的景象，感到奇怪，也觉得美好。她被这样的情境感染着，却还只是定定地站着。她觉得这样的拘束，似乎有点太没有必要了。况且，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奇怪。或者可以穿梭其中，装成他们中的熟人，或者会被当成某某的朋友……她感到自己似乎进入到了某个故事的剧情里。或者这是在做梦吗？她慢慢挪动着脚步，转着圈儿望着大家，想听清楚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原来他们说说笑笑的，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他们或是讲讲天气，或是讲讲故事，讲讲笑话。而且她还听到有人在说，“初次见面，随便聊聊。”这样的话。想到原来大家也未必都是熟人，她瞬间更觉得轻松起来。她对着一个看了很久也没有看到有人去坐的空凳子走了过去，坐了下来。这时候，她两边的座位也还是空着的。过了一会，有个肩头上站着一只彩色鹦鹉的妇女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她伸手拿起一个纸杯，在中间的饮水器里接了水，自己喝完又给鹦鹉喝。然后她开始表情丰富到夸张地跟蓝梦说话。

“我的这个鹦鹉今年三岁了，你看漂亮吧？”

蓝梦笑笑点头。

“哎，鹦鹉。”鹦鹉的主人又招呼鹦鹉。

“解开，解开，快点解开。”鹦鹉也对着蓝梦说话了。蓝梦一惊，用眼睛寻找它身上的绳子。

“它说，姐姐、姐姐，漂亮姐姐！哈哈哈……”主人解释，鹦鹉点头。蓝梦忽然想起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想到与这个环境多么的不搭，于是很尴尬地低头羞笑。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上了一身白色的公主裙。她惊奇地一下站了起来，，看到脚上还穿起了一双水蓝色的半高跟鞋子。同时她也觉出耳朵上也戴着饰物，不禁伸手去摸。她忽想到自己的动作未免太大，于是愣了一下，用余光注视到鹦鹉和它的主人还在很轻松愉快的玩耍，并没有注意她的反常。她才重新镇定，动作也缓慢下来，慢慢坐下。她还是特别想知道现在自己的头颈到底是什么装扮，在鹦鹉主人一边跟鹦鹉交流、逗乐，一边跟她讲故事似的交谈中，她有点坐立不安。她学着刚才鹦鹉主人的样子，取了个纸杯接了水，只是她选的是一个深色的杯子。她终于在杯口中，看到了自己的头部形象。她在心里说了句：“非常完美！”然后就更自信也更专注地坐定了。

一阵铃声过后，桌子上已经堆满了各种好吃的，还有各种水果口味的啤酒。他们开始纷纷坐下来进餐，酒足饭饱以后，很多人都趴倒在桌上睡着了。蓝梦看到鹦鹉与主人一样的睡姿，不禁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她也迷迷糊糊睡着了。在梦中，她再次看到了戴着剪纸脸谱的黑影人。只是这时候他的脸谱变成了正方形的。她想跟他说话，却说不出来。他停驻了一会儿，又飘飘忽忽地飞走了。当她再醒来的时候，发现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在诺大的殿堂里，只剩下她自己。而且她看到这房子里的一切事物，也在一点点消失。她不忍心看见，于是紧闭起双眼。

当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黑影正站在她面前，并对着她取掉了脸谱和帽子。他走过来，像王子一样牵起了她的手。

“他们呢？”她问。

“谁？”

“许多人呢，还有那个戴着鹦鹉的女人……”

“没有别人……”

蓝梦手被他牵着，跟着他往前走，他们脚踏下去的地面，都开出了莲花。他们一边在走开，殿堂也一边在消失。殿堂慢慢地被风吹成了沙子，沙子在地上沉覆下来，也有些在地面上飞转着。

走啊走，他们脚踏下去的沙漠，也开出一朵朵的莲花。在他们终于走累了的时候，就一起站着变成一具石头。后来，石头也被吹成了沙子。沙子在地面上沉覆下来，也有些在地面上飞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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