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の物语10
桃井穿着一身黑衣在街道的楼顶、桥栏上跳跃着,眼睛紧紧盯着视线范围内的急速前进的黑影,尽管对方使出了种种障碍术,身为忍者本职的高手自然都可以识破,就是堪堪避过这些阻碍也花了点时间,导致前方的人影越来越小,好似马上就要消失一般。这个时候的桃井有点不耐烦起来,似乎玩腻了对方留下的小把戏,要直奔主题似的结束这场追逐。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开了御城番主要巡逻的区域,好像来到了南九通附近,此处房屋稀少,只有不远处的河水流淌,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注意到的时候,周围已经空旷一片,停在枝头的猫头鹰突然发出一声啼鸣,尖利万分,似是感受了危机的慌张。
急促的脚步停下来,是因为追击的黑影此刻正站在桥上的栏杆上,笔直瘦长,投在平静的河流上宛若一把戴了鞘的剑,此刻正散发出强烈的杀意。
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桃井默默握紧了后背藏好的武器,身子略弯,以备随时可以弹跳出去瞬间贴近敌人的弱点处。
“什么人?”
“呦,还是个女忍者,怎么不知道御城番还有这等人物。”说话的人头发遮住了眼睛,嘴巴里不知在嚼着什么,十分轻佻的样子,完全没有忍者的收敛意识。
“无礼之人,胆敢深夜闯我御城番,什么居心?”
“哈哈,想知道,不如先打赢了我再说?”
一声戏谑的笑还没消散人影已经冲到桃井面前,手上戴着狠劲只指目标的脖颈,五月不得已向后去仰去在半空翻了半个圈狼狈的避开了袭来的攻击,脖子上一条血印已经渗出血来,这个人好像带着很深的恨意,借着月光看见隐藏在灰发间的眼睛里漆黑一片,甚至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着,呈现出浓稠的怨气以及扭曲的笑意,手中尖利的铁爪张开又握紧,闪着银白的光,好似急迫的想要把对手撕成碎片。
“哎呀,不要逃哦,不然只会更痛苦的。”
咻——的一声从暗处穿来,直奔灰发人的胸口,速度之快,躲开已是来不及,只见敌人侧了身体,让飞箭结结实实的扎进肋间。桃井眼睛发紧,对手比她预计的要高出很多,一击不成,没有伤在要害。
趁着灰发人被飞箭所伤之际悄悄移至背后方向蹬地发力手执短剑刺过去,并没有预想中刺中血肉的声音,手腕间传来的是被硬物格挡下的触感。什么时候?几乎近在鼻尖的人舔了舔唇角,发出一声嗤笑,提脚击中桃井柔软的小腹,生生把桃井踢出一尺开外的距离,顺便避开了飞过来的几枚蘸着毒的苦无。
“看不出来,被我踢了一脚的人还能扔得这么准呢,小姑娘,你的身手很不错呢,真是越来越想看到你痛苦的脸了。”
一句话好像潮湿的水草从暗处缠绕而来,带着一股阴狠又恶毒的兴奋把五月包裹住。
桃井擦了擦刚吐完湿漉漉的嘴角,同样报之以一声冷笑,换了一种武器再次与对方近身交起手来。
“你的话怎么比我这样的小姑娘还多呢,平时的训练是聊家常么?”
被刺激的人咬牙啐了一口表情里更是凶狠,招招皆是致命。
半个时辰下来,桃井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又这么漫长,几乎用尽了浑身解数,一个时辰前听到瓦上的动静时已经睡下,飞速追上的时候只带了顺手用的几样武器,而如今这几样已经完全不能用了,看见自己的几样武器在对方身上留下的伤虽然看着可怕却没有一处致命处,反观自己,身上伤痕不多却不知什么时候被割破了胳膊,腹部的疼痛愈演愈烈,估计是内脏已经破损了,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拼力站起,挑出无毒的苦无扎进大腿里迫使自己神志清明,用来遮脸的面巾已经被撕破,所幸在嘴角挂着一丝冷静的笑意,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在月光下,一头秀丽柔顺的粉色头发被吹起,几缕贴在沾染着血迹的白皙脸庞上显得格外的艳丽,秀发的主人身材高挑,聘婷而立,看着格外的勾人,若不是她手中锋利的锁镰隐隐发亮,看起来就像是深闺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闪散发着惊心的美丽。
然而,即便对着这份几乎让人失神的美貌,灰发人只是吹出调戏的口哨,握紧了角手,准备再次找机会打个近身战。
忍者对男女性别不甚在意的特质,这个人性格称得上恶劣的人还是有的。
只有桃井自己知道,差不多快要到极限了,如果短时间内不能一击必杀就不能再恋战赶紧撤退,冷汗已经湿了后背的衣衫,幸亏背着光对手没有看到。
相比之下,嘴巴里嚼着东西的人显得更游刃有余一些,顶着浓密的头发高速的冲过来,快到留下几个黒黑的残影,尖锐的笑声还留在空气中飘散着。
“真是不巧,这位小姐,我现在很不爽呢,死吧。”
刺鼻的味道钻进鼻孔的时候往后撤退的已经来不及了,视线里突然漆黑一片,锁链里的烟雾弹还没来得及打开。
得手的笑声狂妄起来,又突然戛然而止剧烈咳嗽起来,灰发的忍者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深深插在胸腔附近的银针随着呼吸间起伏着,嘴角咳出的液体滴在黑色衣襟上完全看不出颜色,要是换了别的颜色肯定是和粉色头发脸上的血迹如出一辙。
“臭女人,什么时候?”
抬头的时候粉色头发早已不见了踪影。
既然已经瞎了肯定逃不远,灰色头发现在气急败环的想要把这个给了他一个大礼的人置于死地,只是河边的草木茂盛,一时只有微风拂过,留下一缕淡淡的血腥气,不只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四周突然特别安静。
桃井苍白着一张脸屏住呼吸静静躺着,眼睛里的刺痛止不住的留下眼泪,浑身的伤口好似开始苏醒的似的还是疼痛起来,单薄的身体不得不微微蜷曲以抑制身体的反应。
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传来,想要慢慢挪动的腿脚突然被踩住,咔——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微风中发出一点破碎的声响,寻找的人听到这一动静赶过来,见到的粉色头发被一个武士打扮的人死死踩住脚踝,看样子已经是断了,小脸上早已没了血色。不过这个女人竟然没喊出来,真是没意思。
“呵,原来是花宫大人,您怎么来了?”
“真是没用啊,一个女忍者就把你缠住了,看来今天你的任务也失败了嘛。”
被羞辱的忍者只是笑笑,是啊,不过可以赚一个人头。灰发忍者再次笑起来,好似要捉住猎物要进食的野兽。
“哎呀,仔细一看,这个不是那个一直在青峰身边女人嘛,正好,给他送个礼物。”
武士装的人把桃井的衣襟揪起,捏住嘴巴,拿出药丸仍远。喂喂,你现在还不能死哦。
“怎么,这个女人不能死么?”灰发的忍者明明已经要给出最后一击了,尽管他自己现在的情况也并不太好。
“我知道你恨这帮幕府的走狗,要真正给他们造成伤害是打击他们的大将,比杀了这个女人更刺激,哼哼,看着吧,青峰大辉。”
被阻拦下的人杀欲爆发到极限,接过武士装扮的人递过来的刀利索的刺进正在伺机反击的粉色头发的小腿里,穿透的刀剑上正缓慢的滴着血,一滴滴落到地上,叠在一起好似盛开的茶花颜色。
因为忍住脚踝处的痛楚已经在极限边缘,被刺中的时候,把撕心裂肺的痛呼压在喉咙中紧紧咬住,以至于嘴唇处血肉模糊一片,手中的最后一把苦无无声跌落。
奄奄一息的女忍者在刀剑抽出的一瞬倒下,眼神空洞,腿上的血洞汩汩流动。身上携带的小包被拿出,恍惚听见有人放了她的信号烟火,以及被称为花宫大人的人在耳边留下一句
“告诉青峰大辉,我花宫真静候他的造访,哼哼哼。”声音愈发的稀碎,耳朵里一阵鸣响,在两人离去的脚步声里,桃井眼里终于流下眼泪来,果然自己还是太弱了,现在这个模样一定很狼狈吧。
恍惚中,突然看见少年时的青峰蹙着眉头,把欺负她的人打趴下后站到她面前,对着哭的一脸鼻涕眼泪的小女孩嫌弃的说道——真是难看呢。然后把她拉起来,跟在身后把她送回家去。
后来渐渐变成了现在的青峰模样,比以前高大,比以前能打,只是很少对自己笑了,拿着那把很厉害的刀,脸色冷峻,却依然对自己很关心。
糟了,阿大,一会儿你过来看到我会被吓到么,要怎么解释一身伤呢?我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虚弱的人终于昏睡过去,月色惨白偷偷藏进云层间,寂静的河边传来一两声悲鸣后归于平静,一具纤弱的身体蜷卧着,粉色的长发慢慢被血色浸透。
御庭番里,自从被小黑子抱过的青峰睡觉前眼皮突突的跳着睡不着,五月出去执行任务不止一次,想要跟去看下,又怕像当初一样被骂的很惨,想起她笑着说,不是说都要变得很强大么,一直依靠是阿大无法改变的。那时候的五月,刚刚进番里,尽管很不安,仍然对阿大笑得像从前一样。
翻来覆去的人爬起来蹭地拉开隔壁的移门,看见被子里被他吵醒的孩子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乱的,还没清醒的模样。
“青峰君?”习惯地就要站起来,被一只大手握住,呆在褥子上。
黑子的褥子是番所里正常的被褥尺寸,因此青峰躺下的时候也正好,握着怀里的孩子不知道说什么。
“呐,黑子,为什么你说五月很漂亮?”
“唔,因为五月姐姐很温柔,也很坚强。”
“哈哈,你的五月姐姐可是很厉害的,一般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是啊,只是一般的男人,要是很厉害的男人呢?阻止心里的疑问,不会,看起来就是一只老鼠,没交手就逃走了,五月,会像以前一样,很快就回来的。
因为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蹭着,青峰的心里好似平静了些,嘛,也许就是自己想多了吧。
小小的手下意识的握着衣襟,呼吸细细的,孩童钻进温暖的怀里再次睡着了。
直到,沉寂的京都夜空炸出一团明黄的烟火,青峰披上外衣蹭地窜出去,怀里的小家伙失去了依托滑落到褥子上不禁又醒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见急匆匆的一片衣角消失在移门后。
“青峰君?”
第一次见到自家大人如此急匆匆的身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很困,眼睛却睁开了再闭不上,可能由于习惯了刚才的圈固,突然发现榻榻米上的被褥空荡荡的。
黑子轻轻推开移门,从屋檐外看去,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诡异的黑红色,远处隐隐的发亮,深色的夜空里渗出暗红色来,好似浸头了血的黑布远远的遮在头顶,看的人不禁压抑着呼吸。
南门出传来轻微的声响,凭方向判断是绿间队长的居室,想也不想的蹭蹭跑过去恰好跟上了这位队长要出门前的步伐,只是对方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并没有理会黑子的搭话,只是一边走一边把两把配刀插进腰带。
“出事的人,是桃井,不要来添乱,为家主守护好宅邸才是小姓的职责吧。”绿间已经是最后一次给这个不听话要求随行的孩子下通告了。
很意外的,这个孩子拦在御庭番门口高松大门的门口,看起来那么的小,其实哪边也遮不住,他仰起头,大声的说着什么,绿间第一次觉得这个经常让人忽略的孩子竟然还有这么执着的一面。
说什么来着,哦——
“身为小姓,最重要的是守护家主的性命,虽然力量很弱,但是我有拼上性命的觉悟,绝对不会给您造成困扰的!”
小小的身体把头埋得很低,仿佛克制自己的退却似的轻微抖动着,坚持等着面前的大人给出答复。
所以,当绿间抽出腰间的剑直接击中黑子腹部的时候,这个孩子一点都没有防备的吐出一口酸液直接昏了过去。绿间唤来值夜班的队士把昏迷过去的孩子带走之后,便匆匆夺门而出。
要是桃井出了大事,可就麻烦了,自然他的担心和青峰的不尽相同,当然还要稳住青峰的情绪,御城番毕竟还是一支有着铁律的军队。
不知何时月亮被遮住,通往南九条的路也看得不是很清楚了,听到升起的烟花轰鸣时,绿间起身,留意到床边的龟甲不知何裂成了两瓣。
真是相当不吉利的兆头啊,继热闹的只园祭之后便出了这样的问题,看来对方是算计好的,绿间拧着眉头,驾马赶起路来。
路边稀疏树林里夜鸦此起彼伏的接连叫起来,声音凄厉非常,似在催促赶路的人脚程快些,七月的尽头在无边焦灼的夜色里,迎来了尾声。
黑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掀开被子的时候嘴里喊着青峰君。不知自己何时被送回来,急忙跑到隔壁确认情况。
叫了半天,小心翼翼拉开的门里,空无一人,被子还是凌乱的形状。
青峰君,一夜没回来呢。
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黑子急匆匆跑出去,昨晚应该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五月姐姐,要平安无事啊。
迎着早晨的光,黑子默默的在门外跪坐了很久,此时桃井屋内的人异常的多,赤司请来的城中医者忙着指挥用药,只是躺着的人仿佛睡着了,一张白皙的脸此刻完全没有血色。医者清理伤口包扎的时候暗暗心惊,对手是多么残忍的人才能在这幅身躯上留下这样的痕迹,最成问题的,恐怕就是小腿处,想起被请来时番所里两位大人的神情,一文一武的拜托方式,让医者不得不考虑诊治后的说辞要怎样才能全身而退。
屋里的血腥气太重,医者行医数年,长期游走于京都城内公卿大名家为各式各样的武士们看病疗伤,比这伤势严重的也见过不少,只是这样的伤口在一个妙龄的姑娘身上还是第一次见到,伤口的原因自然不便多问,御庭番,真是个难以定论的所在啊。
盘桓半日,用药方法心里已经大致有了计较,不禁有点头疼,医者轻轻拉开移门,室外清新带着松木的味道扑进房间里,不禁让一直蹙紧松泛开来,也不经意间扫到门外的小影子,抬眼对上孩子一片清澈无碍的眼睛,眼神里尽是紧张。
唔,好像早上的时候就在呢,此刻阳光已经照在了门外的走廊上,八月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热,而这个孩子一动不动的坐了这么久,直到对上了医者的眼睛时好像才有了生气,所以活过来一般的孩子试探性的发出了声音,小手攥得紧紧的。
“五月姐姐,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