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可曾善待我?

2018-01-03  本文已影响32人  千路冷陌

              今天,兰州下雪了,让我想起了九年前的冬季。

【壹】

          那时候的我正是一名小学四年级的学生,成绩并没有很优异,也没有傲人的容颜。我只是一个胖女生,脾气也很孤僻,不喜欢和陌生的人说话,也很讨厌陌生人说话来打扰我。但我喜欢和熟悉的人打交道吵他们,因为我是个话痨。但我喜欢的事,是每天放学后在我姨家缠着她。

          农村上学的孩子条件很差,并不像城里读书的学生,农村里的孩子每日都要摸早贪黑,早上天还没亮就要走泥泞小路到乡上的中心小学念书,上完一天的课,回家的路上还能欣赏落日余晖。而我们每天的吃食不例外都是啃干馍馍,别说啃干馍馍的时候有红辣椒粉做的油了,就是吃着噎住了连口冷水都是喝不到的,甚至那时候包装辣条之类的我们只有闻的份,那像现在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好多家长都替学生抱怨太辛苦了。可我不觉得苦,反而觉得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那时候的我 一直有一个信仰:上天是会善待那些努力的人。

            我想在我四年级事发生的那件事应该就是后来这九年里发生的所有的事情的导火线吧。让我目睹了上天对我的亲人的残酷命运,让我明白了,上天是不会善待那些努力的人,更没有善待一个只想让亲人平安的我。厄运来临之前总是没有任何征兆,丝毫不给我任何心理准备时间,突如其来让我手足无措。

          事情发生在二零零九年农历正月初六早上。那日,我恰巧感冒严重浑浑噩噩躺在床上,在我听到由近到远的吵闹声,爸妈说是好像有人在我舅舅家闹事,然后爸妈就走了,再然后不到半小时的时候就是一声声警车的声音在我家的后面不远处一直响着。

          我无法安心继续躺在床上,索性下了床准备去我舅舅家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打开门,表哥便一把拉住我,说:“丽儿,你爸出事了,跟我走。”

          “出什么事了?”我心中警铃大作,刚才在我家的后面的那警车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你先跟我走吧”表哥便拉着我往出走。

            舅舅家的门口堆满了人,还有几个人手里拿着木椽,上面还有血迹,散着阵阵血腥味。表哥拉着我剥开人群,让我看到了路边躺着的绻成一团的瑟瑟发抖的爸爸和跪在爸爸身边披头散发的哭喊天杀的妈妈。

          我看着那一幕心里直发抖,随着麻木感连带着我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发抖。我是被表哥拉住的,我想大约是怕我跟他们拼命,又或者是怕他们他们伤害我吧。

            我就只是看了爸妈一眼,便姨夫被拉走了,去了他家,一住就是半年。爸爸嘴角的血迹和妈妈哭红了的眼睛定格在了我的心里。我以为,这就是最残酷的,经历后来的残酷才知,这已经是很幸运的了,因为还有更残酷的事情等着我,等着我的亲人们。

  【贰】

      这期间,断断续续从我姨的嘴里听到了关于爸妈的消息。爸爸左小腿的大骨小骨都被打断了,骨头上按的钢板,听说妈妈瘦着两个眼圈很深,快成鬼了。后来又听说我爸爸做了手术的腿发炎了又转院重新做手术了,这次是大的钢架,这东西在半年后我去城里的时候见到了,特别大,就直直地插在爸爸的伤腿里,看着我很肉疼。“爸,疼吗?”“疼,疼死了,赶紧给我捏捏。”“刚才我妈问你时候不是说不疼了吗?”“我要说疼,她保准又要哭了,”我把他的腿放在我腿上给他捏着,爸爸不经意间叹了一口气说这么些年来也是苦了你妈了。那你以后就别天天找人打牌了。我这不是没输钱吗,而且还赢了不少呢。人家的爸爸都是好吸烟喝酒,你咋就只迷上打牌。舅舅的到来结束了我们父女两的对话。舅舅带我买东西,说是让我认认路。哦对了,老家要摘花椒了,我是来城里照顾我爸爸的,妈妈和哥哥还要摘花椒呢。那天,爸爸给我给了钱,让我去买东西,又给我多给了五毛,说是烧烤摊有一种烧烤好吃,让我去吃,听爸爸说是什么糕,烧烤摊上那中年妇女问我要吃什么,我说我要雪糕。给你的雪糕。给了我一块刷着红辣椒油的小方块。这是雪糕?你可别唬我,我是吃过雪糕的。却惹的周围人的一阵哄笑。我拿着从油里炸了又刷了红辣椒油的不知什么玩意的“雪糕”回到家里爸爸听了后也是一整大笑,原来那叫年糕,不是雪糕。爸说,丽儿,我记得过年的时候,我和你妈带着你和哥哥去乡上看社火,你吃了雪糕感冒了,是在床上过年,后来你去你姨家,也不知道感冒什么时候才好的?我吸了吸鼻子,有些发酸。

            从那年开始我没有继续在乡上念书,而是转学到了城里,本来五年级的我又念了一次四年级,爸爸说是为了我的基础,确实,我的成绩有所提高,而爸爸腿上的那支钢架一戴就是两三年。在我到城里读过了半年书后,我姨家也带着两个小表弟来了城里念幼儿园。舅舅做起了包工头,姨夫,我爸我妈在他那儿打工。慢慢地,爸爸妈妈去外地跟舅舅打工挣钱,偶尔也会回老家干农活,却唯独很少陪在我和哥哥的身边。哥哥经常和找他的好哥们夜不归宿。唯一陪着我的,就是我姨,还有两个表弟。晚上哥哥不在家的时候,我姨就回来接我和她睡,那时候,我们住在一栋楼里。我姨在一楼,我在三楼。每年除了初夕以外的任何节日,都是在我和我姨,我两个表弟过的。我以为,爸妈不在身边,有我姨就好了,她能教我做饭,给我作伴,半夜梦到鬼了,能一通电话便上来陪我,我就很满足了。

【叁】

              我六年级太外爷爷去世,爸妈更是很少在城里,除了我姨和我舅舅之外,我和哥哥就彻底没人管了。没人管?那你爷爷奶奶呢?也是,别人家的孩子,爸妈不在,都是爷爷奶奶照看的,可在我记性里的,连爷爷奶奶的样子都很模糊。爷爷的父亲与爷爷双双离世,母亲闻迅后就跟人跑了,那年爷爷才十六岁,生活穷苦不堪,无奈之下移居到了徽县,娶的第一房妻子不久之后也去世了,二婚也就是我奶奶,后来爸爸回来武都和本村的妈妈结了婚定居在武都,在我二年级的时候,四十几岁的爷爷也因病不治而离世了,奶奶在留在了徽县由我二伯父养着。其实从小就有爷爷奶奶惯着是什么感觉,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和爸妈一直在一起生活是什么样子,我似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如今太外爷爷的去世,让外公外婆迅速变老。爸妈,也比之以往忙了许多,我以为这就是命运的不幸与残酷。可我错了,正真的不幸似乎才真真的开始,上初一下学期那年,妈妈在工地上受了伤,伤在头上,缝了好几针,还没到一周的时间,紧接着在工地上的舅舅就出车祸了,是他自己买的挖掘机,却结束了他自己的性命,他的离世,外婆外公不振;姨夫接了我舅舅的工,一个是南阳地方山上的养老院,还有一个是汉王的一群幼儿园。初二学期,距离我舅舅去世不到五个月的时间一直陪着我的姨也跟着去世了,命丧在了白龙江水里。去世前一晚,我还她一起包韭菜盒子,我姨还念叨着明天就要过节了,要去汉王给我姨夫还有我爸妈送去,让他们也尝尝我们包的韭菜盒子。

          那晚我们玩的很晚,第二天恰好是休息日,还是我姨夫叫醒的我,已经是九点多。他说,他昨天半夜回来的,和我姨争吵了几句,第二天我姨早早就出门了,手机,钱包,手镯什么的都放在了桌子上,出门前穿的很厚。我听完后骂了我姨夫,我说,你们吵架,我姨那么早就出去了,你是猪吗就不去跟着我姨?我问,她有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说。他说,我姨临走时对还在睡着的他说,让他照顾好两个孩子。我暗暗祷告,希望姨能快点回来,她身无分文的不要在外面瞎转,因为我怕,她也会像我爸妈一样收到伤害。事实证明,上天是听到了我的祷告,没有受到伤害,可却是要了她的命。她不过才三十出头,上天何其残忍?让两个未满十岁的小孩失去了妈妈?

              我那天大骂他,骂完后就出去找我姨了,姨夫能找我是对的,我经常和我姨在一起,我姨她能去的经常去的或者是喜欢的地方,我几乎都知道,可是那些地方我都找遍了,就连后山都找了,却依旧没找到。他们两个的关系在我舅去世后就一直不太好,两人也是聚少离多,我很担心她会做什么事。第二天下午,班主任把正在上课的我叫了出去,说是我爸打来了电话,家里出事了,要我回去一个星期,人找到了。我惊喜,肯定是找到我姨了。

          我本是满怀开心地回家的迎接我姨的,自然也忽略了那句,家里出事请假一个星期。

          我回家迎接到的是一片哭声。而我的迎接变成了送行。突如其来的噩运让我不知所措,我想逃,却不知要淘到何处去。

          从此,我和哥相依为伴。

【肆】

          后来没多久哥哥也不念书了。我彻底成了一个人,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做饭,一个人睡觉,什么都变成了一个人。只有爸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亲人,可他们的电话却不能让我在黑夜里有勇气睡觉。过节日一家人在一起是吃饭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孩子半夜被噩梦吓醒家长陪着是什么感觉?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舅舅去世让我更加怕鬼,而姨的去世却唯独让我敢在黑夜关灯一个人睡觉了。因为以前我怕,一个人不敢关灯睡觉,不可否认我一直是个胆小的女生,从小到大,我最怕的是鬼,听大人说,人死了就会变成鬼专门来吃不听话的孩子。我却那多希望我姨能来找我,也不知是不是应了那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经常会梦到我姨,给我做饭,和我说话,仿佛她还在,依旧在我身边,从未离开过。曾经我一度认为,我姨还没有离世,只是在生我姨夫的气,躲着罢了。自那以后,我带着这个幻想一个人读完了初二,初三。也是那时候,我知道再也不会人说我烦我了,我学坏了,会夜不归宿,会ktv,会包夜,会谈对象,会喝酒,偶尔也会沾染白酒,并不是有多欢喜喝酒,只是它能让我大脑麻痹而已,我多希望我姨能骂我一句,我保证我一定听话不敢任意妄为。

            浑浑噩噩,再到安化住校读书,我似乎才意识到,爸妈的不易,虽说不常在我的身边,可他们的付出,确实无法抹灭掉的。我不在任意妄为,放假我都会回家看爸妈,和爸爸打闹,和妈妈犟嘴,在听听我爸和我哥吵架,听我妈说,他们父子两除了吵架还是吵架。日子倒也不错,只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始终不多。读完高一高二再到兰州集训,似乎陪着我最多的只有我的同学,或真诚或虚伪,其实单纯如何耍心机又如何,他们始终都不如我姨那般真心真意待我罢了。这就是世人所说的世事无常吧?

              今时今日回想过往,我觉得鬼有何怕?也许自我姨去世,鬼是唯一一直陪我的,不离不弃的。与我而言,最怕的不是鬼,而是我始终是一个人罢了。孤单如我,看着亲人受伤或是离去,除了接受还能如何?

              时光,你可曾善待我?可曾善待一个只想亲人平安的我……

时光,可曾善待我?

【后记】

这么多年,一路走来,欢喜也罢,绝望也罢,终归都过去了。只求余生,善待我所剩不多的亲人,别再生离死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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