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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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的。
有个村庄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许多人来做媒,但都没有说成。
那年她不过十五六岁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后门口,手扶着桃树。她记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对门住的年轻人同她见过面,可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的,他走了过来,离得不远,站定了,轻轻地说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各自走开了。
就这样就完了。
后来这女子被亲眷拐子卖到他乡外县去作妾,又几次三番地被转卖,经过无数的惊险的风波,老了的时候她还记得从前那一回事,常常说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后门口的桃树下,那年轻人。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1944年4月,张爱玲发表了一篇题为《爱》的散文,阐述了这样一种爱情。
第一次接触这篇文字是在1996年大学的中文课上,我们的老师中等年纪,个子不高,应该是文革之后拖家带口参加高考的那一批人,之前他经常在课堂上吐槽老婆,人高马大,文化不高,只能做图书馆管理员,还让我们前去围观,他的这些行为对于信奉纯真爱情的年轻的我们来讲简直是不忍直视的。
而那一天的下午,当他用浓重的掖县方言,满怀激情的朗读上述文字,并且让我们给这篇散文取个题目时,我完全无视他平时的言行,而深深的感激此刻他引领我们读到了这篇唯美的小文。
自此
她那月白的衫子
他轻轻地说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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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画面都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中,藏在了我的潜意识里。
以至于时隔二十多年的那一个秋日,我牵着女儿从食堂吃饭出来,看到迎面飘落的金黄的银杏叶子,突然从脑海里蹦出“月白的衫子”,当时还有些纳闷,怎么是月白,难道不是月半?
最近办公室的女孩子们在谈论憧憬的爱情时,我突然就想起了这篇无唇之吻,无手之抚的柏拉图之柏拉图。重温一下这篇散文,仿佛用粗糙的带着斑点的手摩挲着自己逝去的青葱岁月。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多么隐忍而美到极致的表述。在爱情面前张爱玲如同飞蛾扑火,那就是她不可逆转的使命,即使是孤独终老,那也是从俗人的眼光来看,其实她是主动地选择了并且享受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对于珍爱心灵生活的人来说,独处是一种精神需求。
如果说爱情如同那永远也画不好的圆,那么婚姻就像一个修道场。如何将生活这一团乱麻,编织成针脚匀称的华丽锦缎,还是相当考验当事人的功夫的呢。
周国平曾经说过:
婚姻与爱情。
性是肉体生活,遵循快乐原则。
爱情是精神生活,遵循理想原则。
婚姻是社会生活,遵循现实原则。
这是三个完全不同的东西,婚姻的困难在于,如何在同一个异性身上把三者统一起来。
经历过电光火石的恋爱期之后,两个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此时纯粹的爱情其实已经不复存在,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唯有在以爱情为纽带的,并且经历过繁复的磨合之后,彼此之间依然保有的坚贞、信任以及无尽的宽容基础上的婚姻, 才有稳固的可能性。
爱情与婚姻的差别如同《红楼梦》与《金瓶梅》之间的类比,满目疮痍的真实的生活实在不想赘述。
因此,每个童话故事的结局都是“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
爬满了蚤子——张爱玲